第18章(1 / 2)

紫月原本是想邀宸曲喝喝酒的,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她一襲紫衣,站在廣場中央,淡淡地笑著,頭上綰著兩支步搖,步搖映著太陽光,熠熠生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太美、太媚,沒有人能夠挪開自己的眼睛。

她的身後放著一口朱紅色的木箱,木箱已經打開,裏麵散著書信、藥瓶,以及女人用的各類裝飾品,都是罕見的稀奇玩藝。婦女和貪財的男人都死死盯著那些首飾,宸曲和部分將士則頗具疑慮地望著那些書信,書信正麵朝上,那字是宸歌的字,那信自然是宸歌以前寫給紫月的信。

一條白練自袖中飛出,卷起箱子,向空中一拋,箱子中的物事散落開來,首飾也好、書信也好、藥瓶也好,被不同的人拾了去,廣場上人聲沸騰,各自表情喜憂不定,有幾個撿了信件的青年更是麵色發青。

沒有秘密了。沒有秘密就沒有罪孽,沒有罪孽隻會讓人心生痛苦,痛苦的根源卻又不是因為沒有罪孽。

她隻是個女人,女人在男人麵前永遠隻能揭開秘密,揭開身體的秘密,揭開男人的秘密。紫月沒有秘密了,沒有秘密的人和布偶沒有差別,紫月不願意做布偶,所以她轉身離去的時候將一把匕首送進自己的心髒。

“原來殺死老國主的人是宸歌!”

“大公子是被冤枉的!”

“真正的罪孽卻原來坐在宮殿大堂!”

宸曲感到一陣眩暈,耳邊是巨大的嗡鳴,他沒有注意紫月逐漸變得踉蹌的身影,他隻感到有什麼東西在他眼前垮了,一堵牆、或者一座塔。

十年前剛初始的幾個月,他在羅列國做奴隸,軀體上布滿鞭痕,他現在隻覺得這些舊疤在發熱,火一般的灼熱,他譏笑道:“宸歌,你也不過如此。”

宸歌杯中的酒灑了。他腦海中還是紫月的笑容,明晃晃的笑。沒有人告訴他,也沒有人注意紫月的死,可他就是知道,紫月死了,她贖她的罪去了。

阿音聽到外頭的喧囂,對著他道:“哥哥和恒啟馬上就要衝進來了,你最好快點放了我,說不準可以保住條性命。”宸歌笑笑,拉住阿音的手,然後迅速點住她的穴道壓製她坐下,酒杯裏重新斟了杯酒,喂她喝下,又倒了一杯,自己喝了一口,用夢囈般的聲音道:“他們拚死也要到明日破曉才衝的進來,現在,讓我們來聊聊天。”阿音冷哼一聲,道:“誰要和你這種下作的人聊天?”宸歌道:“我是下作,不僅下作,而且還是個雜種。嗬,你們這些嫡出之人不都貫庶出的叫做雜種麼。”他惡狠狠地捏住阿音的下頜,臉湊上去:“你懂這些雜種的不甘與怒火麼。”他的手溫柔地撫著阿音的臉頰,眯著眼睛道:“你知道身為王子卻要挨凍挨餓受下人白眼的滋味麼?你當然不知道,你父親和哥哥是那麼寵愛你,你哪怕扯破了王袍他們也隻當你任性。阿音?他們是這樣稱呼你的,嗬,你害怕了,別怕,別怕。你知不知道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是平民的孩子,那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討飯了,我當年把這個想法告訴過我的母親,結果她拿木棍狠狠地把我打了一頓,她要我永遠記著我是玄令國的王子,可是我記不起來,寒冷和饑餓很難讓人記著他出身的高貴,後來直到她死了,屍體被人隨意丟到哪個巷子時我才記起來。除了出身我沒有哪一點比宸曲差,可是父王的眼睛從來沒有看過我,哪怕一次也沒有為我母親的死感到惋惜。宸曲也是,更可恨的是我母親死得那一天剛好是他的生辰,四處都是歡慶的聲音,吵鬧的我連自己的哭聲都聽不到……”他笑了笑,放開阿音,又喝了杯酒,接著道:“後來,後來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可是為了王位我親手將她送了出去。終於她離棄了我,她逃到了白城……每年、每一年我都會去白城看她,看她在祭台上獻舞,可是我不敢讓她知道,我怕她從此消失。咳咳,現在她又回來了,為了另一個男人親手推掉我堆積十年的沙塔,然後一聲不吭地永遠離去了。不過沒關係,”他舉起酒杯,醉眼朦朧地說,“我馬上就會去陪她。”忽然,他喝光酒壺裏所有的酒,抓住阿音的胳膊,露出令人膽寒的笑意,他道:“不過在那之前,我也要毀掉忽格和宸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