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雲澈道:“憑我是前任太子,主上與華陽夫人的大公子。”

白衣人道:“原來你就是雲澈。”

雲澈道:“那你定是‘步風’。”

步風大笑一聲,道:“我信你,那麼請你告訴我獵鷹是誰殺的。”

雲澈也笑,微微地笑:“你打敗了我,我告訴你,你殺了我,我朋友告訴你。”他的朋友,指的自然是他身後的三個人。楚雲孤雖乍看和步風打成平手,實則內髒早已被巨石震傷,宸曲剛醒,一路隨雲澈而來,內力也消耗不少,趁著雲澈和步風說話的空檔,他兩坐下調息內力。阿音一句話沒說,她在思考,思考怎樣才能使這兩個好不容易撿回命的人不再丟命。

正準備開口,胳膊卻被宸曲拉住。宸曲握著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後。

雲澈今天有些不對勁,若是以前,他不會選擇兩人交戰時發射暗器,也不會一再挑釁步風,他似乎有些著急,又似乎有些興奮。是方才的日食麼?自古以來日食的預兆都是極其重要的,帝都那邊的人肯定是要做些文章的,看來雲澈這次是決定放手一搏了。

拿步風開刀,用他的血來占卜往後的吉凶。

日頭越發毒辣,蟬鳴四起,阿音似乎能感覺到花草間蒸發的水汽。

周邊一個人都沒有,偌大個慕容府仿佛全都蒸發了,隻剩下他們五個人。五個人誰都沒動。

一柄通透如水晶製成的薄刃從雲澈左袖探出,步風手裏捏著的是把軟劍,劍身顫抖,泛著白森森的光華。兩人相互凝視,誰都不動。

靜。令人窒息的靜。

隻剩下惱人的蟬鳴。夏蟬伏在樹葉下,密密麻麻地緊挨在一起,成片成片地叫。慘白的太陽將花朵的眼裏草木的幽綠盡數收去,背景變得貧乏單調。灼熱的光粘附在肌膚上,竟讓人的背脊生出冷意,起出一粒粒細密的疙瘩。

鳳凰樹夏季開花,火紅一片。不知是蟬太多,還是阿音上去坐過的原因,有一朵花離開了枝,貼在樹葉上,等風一吹它就會落,可是沒風,它在等,他們也在等。

阿音的額上淌下一粒粒的汗珠,其餘四人仍是一動不動,阿音心道:“若是我也這樣同人對峙,隻怕意誌早已鬆動。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哥哥治世手腕雖然高明,武功定力方麵卻是遠遠極不上這位帝都來的‘太子’。”她大概忘了,雲澈的魂取劍是從迷失霧沼取出來的,那種地方飛鳥都不敢越過,他和宸曲當初少年心性,又喝多了酒,於是便打賭看誰能活著走出迷失霧沼,兩人既是打賭,自然分開而行,兩人在裏麵轉悠了一個半月,再見麵時都是狼狽不堪,但麵上都掛著惡作劇中的孩子笑容,阿音早該想到,為了個無聊的賭約而去闖迷失霧沼的人,不是瘋子,就是不要命的人。

生命對於這類人來說就是場遊戲,他很珍愛它,但到了驚險刺激的時候,他就能夠毫不猶豫地放手一搏,就像那時他以死招製住旱魃一樣。不過這和不愛惜生命的人又是兩回事,他拚命地死,也拚命地活。他是這種人,宸曲也是這種人,所以他兩成了至交。

依舊沒有風,但是有一隻白色的鳥尖叫著飛起來,樹影竄動,那朵花終於滑落下來,從旁枝的樹葉上滑下,從兩人中間滑下。玉冠、額發、眉毛、眼睛,紅色的花影一掠到眼睛,兩人的眼眸飛快地眨了一下,頃刻間如洪水崩緹,步風的招式是要命的招式,他的軟劍像一條狩獵經驗十足的陰冷毒舌,它露出尖利的、帶有致命毒液的獠牙,招招式式咬向獵物的頸脖。

魂取劍擦過步風額上滾落的汗珠,追隨著步風倒退的身形,兩人招式舞的飛快,猶如浮光掠影,一碰即逝。雲澈雖左手揮劍,但迅敏程度絲毫不亞於右手。和步風不同的是,他的劍均是不要命的招式,不要誰的命?不要他自己的命!

雲澈隻攻不守,這般不要命的招式步風還是頭一次看見。明明雲澈的致命弱點就在眼前,但他拚命的出招方式實在讓人招架不得,讓步風騰不出手來拔劍刺他。二人劍鋒均是狠戾強大,劍刃雖未觸及花枝,但衍生出來的劍風將花枝紛紛割斷,那血紅的鳳凰花瓣,將兩個白色的身影籠罩在裏麵,仿佛是一團緋紅的、會動的霧。

當花霧再次變成花瓣落到腳下時,生死搏鬥已經結束。有人流血了,血液淌落下來染紅了白衣。是雲澈的血,雲澈手上的血,他用右手捏住了指向他咽喉的劍鋒。

步風沒有流血,可魂取劍的劍身有血絲流動,因為魂取劍插進了他的心髒,流出來的血被魂取劍喝了。

不過過一會,他的手也流血了,可惜那已經不能被成為手了,那是一堆骨渣,一堆被魂取劍攪碎的骨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