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李布正思進諫良機,忽有軍情急報,原來南蠻又來犯邊。李布心中大喜,趁機進諫道:“正因著邊城人少,不利於防守,所以南蠻才敢屢次放肆。如今正該遷人充實邊城。為使邊城盡快繁華,臣請大王將郢都之中無職位之貴戚遷往邊城。”
他此言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朝堂之中一片嘩然,‘貴戚皆為宗親或功臣之後,這般做法令人齒冷’,‘市井之徒安敢妄議國政’之類的言辭不絕於耳。李布始終保持著謙卑的姿勢,對周圍一切置若罔聞,隻耐心等著荊王開口。
荊王皺眉默然注視滿朝官員,良久才說道:“諸位愛卿,若有何諫言,不妨一一奏來,這般鬧鬧哄哄,成何體統?”他此言一出,朝堂頓時靜下來。他又看著令尹屈不平問道:“不知令尹對鹹尹所言,如何看待?”
屈不平原本一直坐著不說話,見荊王問他,慢悠悠地答道:“臣以為,鹹尹所言有理。”
“哦?這麼說,卿讚同鹹尹的諫議?”荊王問道,神態間難掩驚喜之色。
朝中諸臣又開始交頭接耳。屈不平輕咳一聲,待四周靜下來,才繼續說道:“隻不過諸位大臣所言也有道理。諸位貴戚,原本都是大王宗親,或是功臣之後。他們今日享受安逸生活,正是對他們祖先為大荊流血流汗的獎勵,豈可輕易剝奪?再者,充實邊塞,於國雖有利,於他們本人,卻是冒險之舉。雖說效法祖宗,為國盡力乃是他們份內之事,並不該有怨言,然而某些身無寸功之人,隻憑口舌之利,便叫他們去邊關冒險,自己卻在郢都享福,也怨不得他們心中不服。臣以為,鹹尹既然一心為國,不妨與他們做個表率,便去邊關做個郡守如何?如此方能顯出鹹尹為國為民,大公無私,旁人自然也無話可說。”
荊王說道:“這如何能行?一郡郡守,需保一郡太平。鹹尹並未帶過兵,打過仗,怎能擔此重任?”
屈不平道:“鹹尹若不能擔此重任,誰能擔此重任?若無合適人選充任郡守,派人去充實邊關,不過是叫他們枉送性命。此計既然是鹹尹提出,想必他心中已有把握,”說到這裏,他偏頭看向李布,笑道:“老夫說得對還是不對?”
李布心內暗罵了一聲‘老狐狸’,正欲推辭,卻聽司馬項原說道:“令尹所言甚是。此次南蠻所犯之地,乃隨國故土。老臣聽說鹹尹本為隨人,若以他為郡守,守衛隨國故土,正是地利人和,再合適不過。臣舉薦鹹尹為郡守!”
朝堂上的老狐狸們相互看了一眼,都趕緊說道:“臣附議!鹹尹一片為國盡忠之心,必能不負大王重托!”
荊王見此情景,為難地看著李布,問道:“卿以為如何?”
李布眼看今日之事,似早有預謀,如今騎虎難下,隻得咬牙道:“臣願往。”
消息傳到內宮,趙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對荊王又哭又鬧了一番,荊王亦無可奈何,隻得柔聲安慰她道:“是你兄長自己要去,並非我勉強他。不信,你可召他來問。”
趙雪泣道:“他說的是糊塗話,如何當得真?我們李家就他一個男丁,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李氏不是絕了嗎?大王,你怎麼如此狠心?”說罷,又滾到荊王懷內哭鬧起來。荊王摟著她,耐著性子哄道:“他是去做一郡郡守,有千人萬人護著他,能有什麼閃失?南蠻也不是天天來犯。他在邊關做半年郡守,我便將他召回來另外任命,厚加封賞如何?屆時他也算得上有功之臣,群臣也就無話可說了。”
趙雪哽咽道:“此話當真?”
荊王輕撫她的後背,笑道:“還怕我騙你不成?”
趙雪這才收了淚,勉強擠出個笑臉,與他周旋,心中卻還是惴惴不安,本想打發了荊王,召李布入宮說話。仔細一想,見了他又該說什麼?傾訴自己的擔心,還是勸他辭掉官職?她想來想去,隻覺得灰心,隻好作罷。
半個月後,李布出任南方郡郡守。這個南方郡,乃新建之郡。荊國吞並隨國後,將隨國劃為兩個郡,南方郡為其中之一,所轄之地多為與南蠻接壤之地。此次荊王接受群臣建議,竟又將其他幾個飽受南蠻滋擾之地一並劃入南方郡。因此,李布此次出任南方郡郡守,實則總管防守南蠻之事,責任重大。
他最初雖不願擔任此職,然而仔細一想,他一介布衣,又無功勞,突然身居鹹尹高位,全憑趙雪在後宮受寵,自然成為眾矢之的。此次是危機也是轉機。若他真能建立功勞,不但可以堵住悠悠眾口,荊王也會更信任他的能力,屆時必能更為看重他,支持他。因此,此行雖艱難,他倒反而鬥誌昂揚,安慰愁眉苦臉的錢氏說道:“自古富貴險中求,夫人何須如此?為夫此去,自有通曉兵法的賓客輔佐,夫人請勿掛念。在家中好生保重,撫養幼兒,閑時常去喜德宮走走,靜候為夫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