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1 / 3)

一九九九年五一節,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在單位附近的一個餐館吃飯,我們到的時候已經坐了很多人了,餐館裏麵亂轟轟的,劃拳聲,吹牛聲,聲聲入耳。我們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服務員就拿著菜單走過來了,我接過菜單點了十來個菜,叫了一箱啤酒,大家拿起酒瓶就開始對瓶吹起來。張蘭是個女的,酒量雖說還可以,可三瓶下肚就開始說糊話了,“今…今天章仁好不容易請吃一次,大家可要狠很的吃,吃垮他龜兒子。”陳建波起哄:“對對對,他媽的今天誰要裝孫子就是烏龜王八蛋。”說完舉起一瓶酒一一的碰。這時鄰桌有個人也喝高了,正起身要上廁所,一個踉蹌就倒在陳建波身上,把陳建波的酒瓶碰在地上,嘭地一聲,一屋子的人都向我們這邊看,陳建波很是生氣,拿起地上的半節酒瓶就要往那人頭上砸去,我坐在陳建波旁邊,一把把陳建波舉起的手給抓住說:“算了,算了,別他媽發酒瘋。”喝酒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是可以諒解的。可那人卻不示弱,“你…你他媽砸撒,老子還怕你。”我一邊說“走了走了”一邊用手去扶他。他順勢就給我一推,把我也推坐在凳子上,這下把我也弄毛了,我起身抓起凳子喊了一聲“打”,凳子就直接砸在那人的頭上,頓時鮮血直冒。隻聽張蘭“哇”的一聲,陳建波的酒瓶也落在那人的頭上。那人還沒來得及叫一聲,直接倒在地上,沒有了反應。這時餐廳裏也開始亂成一團,大家紛紛起身,有的站在原地,有的跑過來看熱鬧。那人的朋友也都圍了過來。這時我聽到有人喊“打死人了”,我才意識到問題嚴重了。我轉身就往餐館門外跑,什麼都顧不上了。我一邊跑一邊摸身上的錢,還好有一千多。其實我當時無意識的就想到了跑,跑的遠遠的,別讓警察給抓到。因為我從小怕警察。小時候一要去做一件媽媽認為不該做的事,媽媽總會說:“去嘛,等會叫警察來抓你。”雖然現在長大了,可大蓋帽在我看來還是很威嚴。

我一直沿馬路跑,天已經暗了下來,“米歸陽”一直不停地叫著,叫得人心煩。(聽我大伯母講:從前有個叫米歸陽的結婚不久就去參軍去了,一直就沒回來,他的妻子思念她的丈夫就決定去找他,她聽一位老兵說要到京山去找,可她卻聽成了青山,所以每年的樹木發芽小草抽綠的時候就會聽到她撕心裂肺地呼喊“米歸陽,米歸陽…”可直到她死也不見她的丈夫回來,後來她變成了一隻鳥,繼續在山青的時候撕心裂肺地喊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實在跑不動了,汗水早就濕透了衣服,我就在馬路邊一棵樹下停了下來,雙手支在樹幹上,嘴裏不停地吐著清口水。我想現在警察應該開始行動了,我不能再在馬路上跑了,就下到小路上,走到一片橘子林我再也走不動了,費力爬上一棵橘樹坐在上麵,這時大腦一片茫然。我該往哪裏走呢?哪裏才是我的安身之處呢?我跑了家裏父母怎麼辦呢?也不知道陳建波跑出來沒有?媽的,腦殼頭全是這些問題,弄得我不知道怎麼辦?真是後悔當時的衝動,要是我不用手去扶他,可能就不會這樣了,要是他推我我忍一忍呢?要是今天我不請朋友吃飯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單位是沒有戲了,犯了這樣大的事,誰敢站出來給我說話?女朋友也是沒戲了,雖然我們感情還可以,可如今這感情算個狗屁,結婚又離婚的少嗎?況且她媽早就看不慣我了,說我抽煙又喝酒,豬朋狗友又多,有什麼出息?我越想心越亂,砸死了人,就算我有一點理,少說也要在監獄裏呆個十年八年,到那時他媽全完了,怎麼在家鄉父老麵前抬頭?“跑”,強烈的yu望指揮著我。我從橘樹上跳下來,向著縣城的放向走去。我長這麼大一直沒出過重慶,連讀大學都是在重慶讀的。對外邊的世界的認識隻是通過書上的一些介紹,不熟悉中熟悉的城市要算廣州了,因為我們那裏有好多都去過廣州打工,我的一個堂哥至今都還在那裏。所以廣州成為我逃跑的首選城市。心想:要是我到廣州實在沒辦法了,可以到堂哥那裏去躲一躲。

我不知道一九九九年五一節那天農曆是多少,隻記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月光十分的皎潔。我肩上搭一件脫下的外衣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柔柔的月光輕輕地照在我的身上,就象一首歌:“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風也是微微地吹著,夾雜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不時能聽見幾聲青蛙的叫聲,要不是我砸死了人,那種感覺真是愜意。我一路走一路歇,走不動了就找一塊石頭坐下,口渴了就在路邊的田裏捧一捧水喝,也不管水是否幹淨衛生。現在想來人就是個賤種,隻要沒有辦法了,他媽的什麼不能吃,如果餓了屎都會吃的。

當東方出現魚肚白的時候,我才走到了縣城。到了縣城我已經餓得不行,在一個早餐店買了五個饅頭狼吞虎咽的吃下去,早餐店老板很是熱情,他說我是他的第一個客人,會給他今天帶來好生意,就送我喝了一碗豆漿。喝了豆漿,看看時間已是早上六點了,我不敢再在大街上走了,我選擇了一條巷子直奔汽車站。一路上我看見公用電話亭,好想給家裏打一個電話,可我又怕老媽哭哭啼啼攪亂我的決定,心一橫小跑來到了汽車站。其實現在想想,要是當初打了這個電話,我的人生可能會是另一個樣。人生總是變幻無常,也許就是自己的一個想法或別人的一句話就會讓一切發生變化,所以什麼理想全是狗屁,隻要自己努力走好人生的每一個階段,我覺得就算完美了。

來到汽車站,站上已有人售票了,售票口熙熙攘攘有幾個人在買票。我走到售票口問:“今天有到廣州的車票嗎?”售票員看都不看我一眼繼續賣她的票。我又問:“有到廣州的票嗎?”她這才喃喃地說:“下午兩點的,暫時還沒開始賣。”聽完她的話我頭都大了,現在離下午兩點還有六七個小時,我該怎麼辦?這時我想起了錄像廳,記得上大學時,每當學校放假,為打發時光就跑到學校附近的錄像廳,一待就是兩三天,吃住都在裏麵。我花五塊錢買了一張錄像廳的票,在錄像廳的一個角落的地方,用脫下的外套搭在頭上,把臉全部遮住,然後呼呼大睡。當我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一點多了,我一個機靈跑出了錄像廳。這時車站人太多了,我不敢去買車票了,看到一輛寫著廣州字樣的大客車就鑽了進去。這時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也跟著上了車,那時車上還沒有上人,駕駛室坐了一個司機正檢查汽車,那女孩就湊上前去和司機打了個招呼,然後從褲兜裏掏出一百元交到司機手裏說:“我和你一起吃好不好?”司機笑了一笑,用左手脫掉右手的手套,然後用右手把那一百元鈔票折一下放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我聽到這裏,以為是交夥食費,也跑過去給了他一百元,他依舊笑了笑收下了。之後車上就開始陸續上人了。車站真狠,媽的一輛準載46人的臥鋪客車賣了近九十張票,將近超員一倍了。還有象我這種沒買票的呢。大家看過農村下紅苕種就知道,人是一個挨著一個,連上鋪一個鋪位都擠了四個,兩個兩個的腳蹬腳。下鋪就別說了,一般都是五個,過道裏也站滿了人,上了車你就別想出來。還好我上車早,在靠後車門的地方占了一個下鋪的座,可以從車門那裏跳下去。說實話,要不是坐火車怕被抓住,打死我也不會坐這個汽車的,坐飛機嘛就不說了,一是錢帶的不多,在有身份證沒在身上。汽車準時在兩點出發了,這時我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這種平靜倒時暫時的,雖然躲過了警察,可廣州這個陌生的城市對於我來說又會不會發生其他更多的事情呢?

車一直不緊不慢的開著,車廂裏的空氣也一直這樣汙濁,汗臭,腳臭,過期香水的味道什麼味都有,偶爾能聞到從車窗灌進來的一股清新空氣,可一會就被車廂裏更濃的味道覆蓋。不知道大家去過無人職守的公廁沒有?那個臭味更加讓人窒息,可去了一會就會感覺沒這樣臭了,所以說車上的味道時間久了,鼻子慢慢就適應了。可要是人一直保持同一姿勢,時間一久就受不了了,你想伸一下腿吧,又怕碰到別人的*,何況我對麵是個女的,那種滋味真的很難受。隻有不停的用手揉搓大腿,好讓血液能流通。汽車開了近三個小時就出了我們縣了。在貴州的一個小縣城裏,黑心的車主又讓上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可能十八九歲,穿一件淡粉色外套,一條牛仔褲,腳上穿了一雙波鞋。她的皮膚也很好,恩,九十分。她背上背了一個黑色旅行包,手裏提了一個更大的黑色旅行包。上車後,她把大行李包放在鋪下,她就靠在靠車門的欄杆上打盹。這時車主開始查票了。操,我們沒在站上買票,減少了他的規費,可車費220元,一分都不能少。“日你仙人板板哦。”我暗自罵到。我這一鋪五個人,除了我,其餘四個都是女的,而且都很瘦,雖前後不能隨便動,可左右還算寬鬆,我左屁股坐痛了,側一下身換右屁股來。媽的,一鋪五個好像互相都不認識,大眼瞪小眼,偶爾眼睛交彙了,互相就微微一笑,臉一下就轉到別處,很是尷尬。聽別的床天南海北的吹,我隻有把眼睛微閉,靠在柱子上小憩,聽到好笑的地方,笑一下,完了繼續睡。

貴州的山真的很高,而且是一座接一座,夕陽的餘暉撒在公路上,車後的盤山公路就象一條女孩金色的紗巾纏繞在山間。鬱鬱蔥蔥的樹木,一棵接著一棵,就象一件綠茸茸的衣服,很美。偶爾你會看見一戶人家,用石頭作瓦,門前栓著一條黃色的狗,你抬手一揮它以為你要扔它,然後“汪”的一聲跳開,站在那裏看著你,然後慢慢的遠去,直到看不見。真象一個世外桃園,要不是怕在那裏餓死,我一定下車來,在那裏栽好多桃樹,每年就等桃花朵朵開了,然後就等桃子熟了摘來吃。天色漸漸暗下來,霧氣也跟著上來,我心裏感覺到了一絲涼意。我的肚子也開始餓了,尿也憋得慌,我叫了一聲“我要撒尿”車就停了下來,全車的人開始往車外麵衝。他媽的全是傻B啊,我不叫撒尿,誰都不會叫撒尿的,活活憋死算了,我們重慶人真是實在。怪不得以前總聽別人說重慶人在外地很受歡迎哦。這時候女的比男的跑地還快,一是怕看見就地解決的男的,二是怕男的看見她們撒尿。將近五十個男的跑到一塊菜地齊刷刷對準菜地的小菜苗狂施尿素肥。不知道這塊菜地的主人是不是會感謝我們?也不知道當年這塊菜地豐收了還是壞秧了。撒了尿我更加餓了,可現在汽車還在半山腰上,哪裏有小食店哦,隻好忍著睡覺了。免得看見別人吃東西觸景傷胃。當我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喊“下車了”我才醒來。車是在一個兩層樓的農家前麵的壩子停下來的。我看見個個都拿一塊毛巾走下了汽車向壩子左邊的水槽走去。我穿上脫下的外衣也跟著下了車。五月的貴州晚上寒意依舊,一陣風吹來,從我敞開的外衣灌進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在壩子的右邊有一個用牛毛氈搭起的一間屋子,那就是廁所。我飛快跑向廁所,掀開用一塊花布做的門簾鑽了進去。媽的我把尿槽邊的泥土都衝了一個小洞,看這尿憋的。

從廁所出來,我跑到水槽邊用手捧了一捧水洗了一下臉,抓了抓頭發,整理了一下衣服向院壩走去。這時聽見有人喊“吃飯了,要吃的二十元一個。”這時我才想起我已交了一百元的夥食費了,我開始找收我錢的司機,他正叉著腰站在二樓的陽台上。我就跟著上了二樓。二樓的一間屋裏已經擺滿了飯菜,好豐盛啊!這時我看到了先前給夥食費的女孩也在屋裏。屋裏除了車老板,兩個司機,其餘七個(包括我)都是坐車的了。我日,一張八仙桌怎麼坐得下十個人。我實在是餓慌了,拿起一個碗盛了一大碗飯,再在桌上每樣菜夾了幾夾,然後蹲在地上開始吃起來,我可不管他們吃不吃。三碗大白飯下肚,肚子才有了飽意,我又去舀了一碗湯喝了就下樓來了。樓下的人就不一樣了,交了二十元錢,可待遇卻隻有兩菜一湯。一個炒白菜,一個回鍋肉。那個回鍋肉一塊和女孩子的手大小差不多,他媽的這年月誰還沒吃過肉啊?白白的看著都暈,誰還吃得下啊?可這樣的回鍋肉還隻有三四塊呢。至於湯就完全是湯了,上麵漂著幾張酸菜葉子,連油珠子都沒有幾顆。這餐館真他媽黑啊,典型的現代龍門客棧。這餐館要是在我們那裏,老板早被我打得跪地求饒了,可這兒已經出省了,我深深知道強龍敵不過地頭蛇的道理,何況我還是逃犯,隻有壓住心中怒火抽煙去了。這時我想起那個交了一百元夥食費的女孩,心想她可真是個老江湖了。吃完飯,已經是五月三日的淩晨了,大家罵罵咧咧地上了車,發誓下次再叫吃飯都別吃了。本來打算在餐館買瓶水喝的,可又怕憋尿,所以就作罷了。顛簸了一天的人們開始安靜下來,站在車箱過道的乘客也開始找位置睡覺了,我實在不忍心看到在貴州上車的女孩倚著欄杆睡覺的樣子,就叫她上我這兒來睡,我反正也睡了好幾個小時了。不是哥們好色,隻是覺得十八九歲的女孩子這樣真的很可憐。她真的很累了,聽我這麼一說,嘴裏一邊說謝謝一邊就爬上我的鋪位了。可就是這樣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我愧對她一生,至今想起來還十分感慨。我爬下鋪,站在貴州女孩站的地方,真的好想抽一支煙。貴州的夜好靜好靜,除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再沒有其他聲響了。車門外的風不時從車門縫吹進來,感覺有點冷。不知道過了多久,貴州女孩睡醒一覺了,看見我雙手緊緊抱住我自己,就叫我上鋪去睡,她下鋪來,我說:“沒事,你再睡會吧。”她看我很堅決,就叫我把她的大包遞給她,她在包裏找了一會,拿出一件她的黃色的外套遞給我,叫我披上,我也冷的不行了,就順手接過來披上,她看見我披上她的外衣,傻傻地笑了。之後她又沉沉地睡去了。大概七點的時候,她醒了,就叫我到鋪位上去睡了。大概九點我被貴州女孩叫醒,她告訴我前麵有人查車。車已經停了下來。這時我心裏緊張了起來,我又靠窗坐,往哪裏躲呢?要是被抓到不是白費了這兩天精神,還不如當初自首呢。我如坐針簪。媽的,怎麼這樣倒黴呢?我的心噔噔地跳著,這時車門打開了,上來兩個路政的,是遵義高速路口檢查車況安全的。我的心才完全放下來。這樣的車也算安全啊?超載這麼多。我看見車老板把那兩個路政的叫下車,在車屁股後說了幾句,車就算安全了,然後放行,啟程。在高速路上,我和貴州的小妹妹熟悉了起來,知道了她叫李靜,上廣州找她父母,她父母在廣州一家工廠十多年了,聽她說她的爸爸還是一個什麼主管,混得還不錯。我沒有告訴她實話,我跟她說我是成都人,在重慶打工,本打算辭職去廣州,在車站把行李弄丟了,所以才什麼也沒帶。她很心疼我,一路對我很關照。洗臉的毛巾啊,洗澡的香皂啊都免費提供。一路上我們歡聲笑語,讓我暫時忘記了煩惱,也讓我了解了這個貴州女孩。她剛剛高中畢業沒有參加高考,她爸爸估計她考不上大學吧,就打電話叫她去廣州打工。《第一次的親密接觸》中阿泰就告誡過痞子蔡女孩是拿來疼的,不是被了解的,可我依然還在犯這樣的錯,孺子不可教了嗎?

之後我們又下車吃了兩頓飯,在貴州茅台鎮吃了一頓午飯,為什麼記得茅台鎮?因為我看到了一瓶“茅台酒”高高地立在那裏,酒瓶比樓房都高,那要是拿來裝酒不知道要裝多少?我還在那餐館的廁所洗了個澡。媽的,洗澡時內褲掉在地上,害得我穿著濕內褲上了車,就這樣讓體溫把內褲烘幹,牛吧?還有頓飯是晚上在廣西吃的,聽李靜說,廣西的飯菜比在她們貴州的還難吃,湯都有些發酸了。我倒沒什麼,跟著司機吃,飯菜哪裏都一樣豐盛。李靜在茅台鎮沒有吃飯,隻賣了些零食吃。廣西吃飯時,我夾了好多菜在碗裏,然後跑去和李靜一起吃,懂撒,這樣才可以把多的菜夾給她嘛。廣西上車之後車就沒停過,直奔廣東去了。

四號早上車到的廣州。廣州可真大,早就聽車裏人說到廣州了,可車還是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了廣州火車站。車一停,車主就吵嚷著“廣州到了,下車了下車了。”然後把我們趕下了汽車。當時還有人跟車主爭執起來,說還沒到廣州火車站,可還是被車主和司機打了下來。我和李靜都是第一次到廣州,當然不知道這些。廣州和重慶沒有多少差別,都是大城市,差別大的就是高樓比重慶多,一座挨著一座。都說廣州路比重慶平,我倒沒感覺出來,到處都是立交橋,上上下下的,哪裏平嘛?我幫李靜提著旅行包走在廣州的馬路上,一時沒有了方向。看見來來往往的人群,心裏開始有些害怕了,可我沒給李靜說。幾天來一直穿著五一出門時那身衣服在車上滾來滾去,衣服已經髒的沒了原來的亮色了,褲子上還有逃跑時在田坎上摔過的青草痕跡。媽的,我來討飯了,我親愛的廣州。李靜就在馬路邊上換了一件外套,理了一下頭發說:“我們去打個電話,叫我爸爸來接我們。”“嗯?我們,我也跟你一起去啊?”我疑惑地問到。她說:“是啊,不然你到哪裏去?反正你是來打工的。”“好不好啊?我們第一次謀麵,你爸會接受我嗎?”她的臉一下子紅了。“你說什麼啊?他們那裏本來就要招工,這次就是他叫我來到他們廠去上班的。”“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說完繼續往火車站走。我暗自高興,心想我連身份證都沒帶,要是一個人走,我還不知道到哪裏呢?她爸爸是個主管,到了那裏讓他想想辦法,不就萬事無憂了嗎?我們走了好久都沒看到火車站,這才明白我們真被汽車給甩了。在一個汽車站,我們看見一輛寫著有火車站字樣的車,就拉著她上了車,在投幣箱投下了四元錢。一會兒我們來到火車站,在一個公用電話亭她給她爸爸打了一個傳呼。一會李靜的爸爸就回過來了。她爸爸聽說我們被甩的事情,很吃驚,問她怎麼找到火車站的,她跟她爸爸說是我把她帶到火車站的,她爸爸很是感激。在電話裏她還跟她爸爸說了我也要到他們廠上班的事情,她爸爸沒有說什麼,叫我們在那裏等著,他一會兒就到。果然沒過十分鍾,她爸爸就找到我們了。李靜飛快跑過去用手指了指我。我也微笑著走上前,叫了一聲李叔叔,然後遞給他一支紅梅煙,又給他點上。李靜的爸爸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大不了我多少,一身職業裝,打著領帶,很精神。煙真是好東西啊,就這樣我就和她爸爸熟悉了起來,她爸問了我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就帶著我和李靜向汽車站走去。汽車站就在火車站附近,五分鍾之後我們上了一輛開往廣東東莞的車。到了東莞,我們又轉車到了東莞一個叫黃江的地方。黃江隻是一個小鎮,我到的時候那裏工業區都還在繁忙建設中。我們來到一個叫成瀚的電子廠門前停了下來。她爸爸進去和保安打了個招呼,出來就叫我們把身份證給他,李靜倒摸出了身份證遞了過去,可我沒有啊,我拿什麼遞啊?李靜就把我給她說過的我如何如何空手來廣州的事給她的爸爸說了。她爸爸皺了一下頭,然後悄悄給我說:“你到鎮上去辦一張假證,很快的,辦完之後再在這裏來找李正國就行了。”他說完就悄悄遞了一張辦證的名片給我。“從這條馬路一直走,五分鍾就到了,到鎮上照名片上打一個電話辦證的人就會來找你的。”他用手指了指廠前的馬路說。之後他就領著李靜進廠了。走的時候李靜還不時回頭看我,好像有些擔心。我飛快跑到黃江鎮上,在一個電話亭給辦證的人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辦證的人就騎摩托來了。“辦身份證多少錢啊?”我問。“什麼呢?”辦證的人反問我,這才明白我說的重慶話他聽不懂,咦,剛才我打電話也是說的重慶話,怎麼接電話的人能聽懂呢?我一臉疑惑。我用普通話又問了一遍:“一張身份證多少錢?”“快件還是慢件?”辦證的人很精明。我問:“快件好多,慢件又好多?”“快件一百,慢件八十。”“快件什麼時候取?”“最多兩個小時。”“當然辦快件了。”辦證的人把身份證上要填的我的信息寫在一張紙上,然後要了我五十元押金開著摩托走了。等了不到一個小時,身份證就辦好了。我拿著身份證快步向成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