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 聖憲八年 深秋
江南,吳蘇,晨。
秋雨如絲,淅淅而下。
今日的雨顯得格外寒戚,寒冷中帶著沉戚。吳蘇城便在這場寒雨中失了聲音。
雨石街以南,若大的鎮南將軍府裏,時不時會傳出一聲聲短促卻又十分微弱的呼叫,仿佛裏麵的人在剛剛叫出聲之時,便被一隻惡鬼掐斷脖子,以至於聽到這叫聲的人都難免心頭發緊。
鎮南將軍府對麵三十丈外有一座叫做“仙客留”茶樓,原本熱熱鬧鬧人來人往的樓坊,此刻卻變得寂靜無聲。煮著開水的壺子咕嘟嘟翻滾時冒著白氣,茶博士手裏拿著的白毛巾已經掉在了地上,臉色發白的同時,還在全身顫抖。
茶樓裏的其他茶客們亦是僵直不動,目中帶有恐懼的同時,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向對麵的將軍府。好像這一刻他們都被人齊齊施了定身術。
他們都知道那座撫鎮整個大江以南的大將軍府裏發生了什麼,恐懼的同時也同樣透著深刻的悲憫,但是他們卻不敢發出半點言語,所以隻能僵直得看著,似乎在乞盼可能存在的好運降臨。
許是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將軍府的大門轟然打開。在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茶樓裏的人們仿佛感覺到裏麵有濃濃的血漿如洪水般湧出,刹時間驚人心膽。
這樣虛幻的想像讓一個年輕茶客情不自禁輕聲驚叫出來。其餘的茶客在聽到這聲驚叫之後,立刻回神,一個個將目光從大門處收回,然後裝做若無其事的跟周圍人等隨意閑聊。
而那將軍府的大門打開後,有五十多人從裏麵魚貫而出,他們都身穿黑色繡龍錦衣袍,頭戴烏紗豎良冠,手拿軍製式直刀,麵色陰冷。
刀刃上還有血跡殘留,秋雨滴落於其上,殷紅擴散而下。
之後,這些人便如鬆柏一般齊齊侍立在將軍府大門兩側,沉默無聲,肅殺剛冷。
不多時,大門內再次走出兩個人。
走在前麵的那人,身材消瘦,一身血色袍服,外罩大黑披風,細眉長目,麵色死白,唯獨唇上點了一點朱紅,看起來異常怪異,卻又讓人不寒而栗。
而另一人僅落後他半步,是個英氣勃發的少年郎,手中拿著一柄樸實的長劍。與那些黑衣錦袍的打扮一般無二,身上卻多了一件漆黑如墨的長袖大裳。
龍行虎步間,兩人已經出了大將軍府,向著青石街麵而去,瀝瀝秋雨落下,卻在距離他們八寸之外被一道無形氣罩彈開,以至於他們的身上沒有半點雨漬落下。
走在前麵的死白臉本來臉色就十分難看,這個時候更是陰的能滴出水來,快快走了幾步,突地停下來,長長吸了口氣,轉頭冷冷道:“因為你的魯莽,導致此次行動出現紕漏,此事我會據實上報,望你好自為之。”
英朗少年嘻笑一聲道:“沐懷英一家已經死絕,任務已經完成,你還要怎麼樣?”
死白臉轉目,陰沉沉道:“可東西沒拿到!”
英朗少年無所謂的笑道:“那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還未可知,一句不知從什麼時候留傳下來的屁話就讓你們歸藏院大動幹戈,當真可笑之極。找那東西不是本督的職責,本督的任務是剿滅沐懷英滿門,至於其他的,對不住的很,與本督無關。而且,你歸藏院也管不到本督頭上來,好自為之的應該是你。”
“你!”死白臉聽到這話,恨恨的甩了一下衣袖,再不理他,向著停在青石道上的鐵黑色馬車而去。
等死白臉坐著馬車離開之後,英朗少年的臉上露出不屑且又感到惡心的神色,喃喃說了一句:“狗一樣的東西……”
然後臉色一正,向著眾黑衣眾輕輕招手,道:“兒郎們,此事已結,本督先行一步回京。”
話音落,腳下突的出現一陣旋風將他拖起,接著便如長虹一般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