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洧,男性,年五十一,河東蒲州人,祖籍山西祁縣。
二子一女,嫡妻諸葛氏早亡,續弦林氏無所出。
曾任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吏部員外郎,禮部尚書,官至右丞。
早年信道,晚年信佛,醉心書畫,詩文俱佳。
人緣好,交友廣。
……
幼左撇,後改正。
……
每年二月初一,獨自騎馬於城外,次日歸。不得所蹤。
……
評語:其人仙風道骨,不可捉摸。
……
達官顯貴是蘭均平的重點關注對象,那有多少信息就有多少,用心程度直追祖宗十八代。不過這樣一來,信息量實在巨大,好在蘭平均也不蠢,都把一籮筐的內容每隔半年彙總一次,挑重要的記錄在案。
朱墨心中默念完一遍王右丞的個人信息資料,目光轉而掃過走在前麵的安從慶。
時間不夠,她來不及看他的檔案。
但當事人是不曉得自己的隱私差點被人看光。察覺到朱墨的目光,也不過是微微頷首一笑。
“看來右丞大人的宴席已經開始了。”安從慶手執長鞭說道。
眾人細聽,確實不遠處傳來絲竹聲。古琴涔涔,鍾聲叮咚,好不熱鬧。
朱墨舉目一望,那位王右丞所居的別業真似天上人間。
別業以山為主,開暢爽朗,又引水構景,風光旖旎。
水榭樓閣,一草一木,無不讓人心感歡欣。身有餘閑便覺海闊天空,心常知足自然氣靜神怡。
可謂春日可聽風於茂林,觀花於曲溪;夏日可獨坐於綠蔭,泛舟於蓮池;秋日可閑臥於楓林,枕夢與黃花;冬日可烹爐於暖閣,吟詠於白雪。
但這般怡人的自然美景,朱墨卻是第一次看到。可能看見也是幸運,在她那個世界,山水風光是被造出來的,再怎麼美麗也是假。
由於人類的欲望,由於頻繁的戰爭,她祖輩們生活的那個星球早已不能適合居住。滿目瘡痍的家園飽受疾病的摧殘,沒有別的選擇下,幸存的人們開始外遷至元空,很快便在元空建造了新的家園。
災難團結了所有人,可惜的是,團結僅僅是暫時性的。
按照人類進化的規律,財富刺激人們的貪欲,戰爭加強權力,地位和作用也隨之增長。貧富分化,還是階級對立,反而比過去強化了。侵略性擴張變得理所當然,當朱墨出生時,領域間的矛盾早已激化。
打了又和,和了又打,大大小小的戰爭從未停止。
戰爭需要充足的補給,這些戰略物資有不少是靠母星提供的,甚至有一些隻有母星才有。
母星是相對元空而言的,她名義上被拋棄,其實仍然居住著龐大的種群。
那片被拋棄的大地上,居住著很多同類。直到親自去過母星,朱墨曾經執行任務時去過,那裏的土地無比貧瘠,那裏的人貧窮又低賤,像是每一口呼吸都是掙紮著才能獲得。
那種荒涼,真的觸目驚醒。觸目驚心到令她愧怍。
“唉~~”
心底一聲歎息。
朱墨頷首,再放眼望去。眼前的山館,落日鬆風起,晨起可看竹,是多麼美麗的存在。和她熟悉的家園比,也太不真實了。
朱墨斂眉,她提醒自己,這是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被汙染的時空,她不屬於這裏,這裏也不是她的。
“唉~~”朱墨不願歎息,卻無法壓抑內心的哀慟。
那個世界,那個時空,再不美好,也是她的家園。她的親人,她的朋友,都在那裏。她要回去,她想回去。是啊,她想家了。
“娘子在想些什麼呢?”
朱墨感到耳邊一熱,斜眼望向湊到身旁的男子,低語道:“這個地方很美,讓人恍惚。”
她和李峴走在最後,裴紀和安從慶在前引路,但朱墨知道這二人一直在留神這身後的動靜。這樣一來,即使明白李峴是眾所矚目的焦點,朱墨仍然想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到最低。她很矛盾,既期待李峴有所動作,卻又害怕這些行為會帶來些什麼無法預料的後果。
對於李峴,這位她唯一無法讀取記憶的人類,朱墨本能地提高戒備心。
“嗬嗬~”
似乎讀出朱墨話語間的別樣意味,李峴雙目微閉,自言自語地問道:“莊周夢蝶,夢否?蝶否?”
這聲音很輕,輕得隻有朱墨聽得見。
莊周曉夢迷蝴蝶,蝶夢醒來一切皆無。朱墨不以為李峴在突擊考察她的古詩文水平,當然她也沒傻到從哲學角度來弄明白李峴的意思。朱墨疑惑李峴話語裏是什麼意思,但最終隻是淡淡掠過對方一眼,然後繼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