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泰向他們一一問好,連忙上煙。
“叫昊子給他安排住的地,你旁邊那間空著的,就擱那住。”場長在窗戶口說道:“你東西放好後過來下,有點事和你商量。”
“好嘞!”
昊子全名張昊,四十來歲,大肚子,圓臉,頭發禿的差不多了。在他的幫助下,趙雲泰將自己的房間打掃整理了一番。也正是實實在在的來到了住的地方,趙雲泰才深切的體會了黎振之前在車上說的那些話了。
這房子,這生活條件,別說自己住,就連親眼所見都沒有都沒有見過,頂多就是在電視上看那些援助貧困人民的節目時才見到。
不足十平米的木頭房子,一個破門,兩個破窗戶,走起路來“吱呀”作響。中間一張木床,周圍淨是些蛛網和叫不出名字的蟲子。晚上發電機發著電,一個燈泡就懸掛在門邊,不計其數的大蚊子圍繞著燈泡翩翩飛舞,並發出擾人的聲音,似乎在合奏舞曲歡迎新主人的到來。
趙雲泰將黎振給他買的新被子和蚊帳鋪好,獨自一人坐在床腳抽煙,久久不語。
“媽呀,這就是我以後睡覺的地方了?”他在心裏拋出了無數疑問。
張昊和他還不熟,陪他抽了支煙,聊了些閑話,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棟吊腳樓有三間房,張昊在最裏麵那間,黎振在中間,趙雲泰在靠近樓梯的最外麵。
黎振和場長談完事回來後,問趙雲泰還有什麼需要沒有。趙雲泰心想就這條件我需要的東西你也給不了我,便沒有提出任何要求,隻問了兩件事。
上廁所在哪?
洗澡在哪?
黎振將趙雲泰拉到窗戶口,指著窗外那黑漆漆一片,然後遞給趙雲泰一個電筒。
“這哪不能撒尿?”
趙雲泰急了,說道:“我要拉屎呢?”
“木薯地裏隨你拉,剛好施肥。晚上還是別去了,有蛇。”
“可晚上不去,白天我能隨地拉屎?”
“木薯杆高,走遠點沒人看得見你。”
“就不能修個廁所什麼的?”
“修過,但一起大風就不行了。反正在這裏都是隨地大小便,也懶得再修了。”
“好吧……”趙雲泰無奈,問道:“那洗澡呢?”
黎振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說道:“等我會,我帶你去洗澡。”
因為沒有廁所的緣故,趙雲泰已經做好了沒有浴室的心理準備,但當他隨著黎振走了兩分鍾,來到一個小水溝麵前時,心情還是無法遏製的激動起來。
對,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眼前的小水溝就是洗澡的地。
“把水先弄到桶子裏,再到這邊來洗。這水除了洗澡,我們還要吃的,別弄髒了。”
黎振在房間裏就已把衣服脫了,此時身上就圍著一個花裏胡哨的浴巾。說是浴巾其實都不合適,因為這玩意全然沒有浴巾的典雅,整一個床單模樣。他將“床單”脫掉,蹲下身子先洗了起來。
聽著青蛙的“呱呱呱”的叫聲,用手電筒照著小水溝四周的沙地,趙雲泰心想這水還需要弄髒嗎?
在國內的時候,他就沒有洗冷水澡的習慣,但這裏晚上連電都是用發電機發的,就算有熱水器也用不上。無奈之下,隻得忍受刺骨的涼意,衝刷身上的疲憊與汙垢。
有那麼一刹那他覺得,這澡洗的不完全是他的身體,還衝刷了他的心靈。
這樣的日子別說沒有過過,就連想都沒有想過。
夜裏,趙雲泰鑽進蚊帳裏,久久不能入睡。他總是擔心那些不知名的小蟲子和蜘蛛蜈蚣什麼的會不會爬進蚊帳裏來。自己睡著後,會不會有一條胳膊粗的蟒蛇把自己給吞了。晚上會不會起一場大風,將這走路都吱吱呀呀的木板房給吹垮。太多的胡思亂想縈繞在腦海,讓他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感到恐懼。
十點鍾,燈熄了,發電機停止了運轉。趙雲泰知道,這應該是場裏規定的停電時間。發電機的聲音太吵,影響睡眠,而且他們晚上除了手機充電外也沒有什麼需要用電的地方。
無盡的黑暗襲來,周圍是空穀般的幽靜,都市的夜是半睡半醒的猛獸,這裏的夜宛如沉睡不醒的少女,就連鼻息都是那麼的微弱。趙雲泰向上仰起頭,凝視著窗戶的月光,麵上無淚而心中有淚。
他想家,想兒子,想親人。
想起在國內過的那些舒適生活。
想著想著,疲憊和倦意終究將恐懼戰勝,讓他逐漸進入夢鄉。
“既來之,則安之吧……”
他側了個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