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揚忙問:“他們的考察組什麼時候到?”

邱宏元笑道:“你啊,來不及了。連打掃你這些街道的時間都沒有了。他們明天就到。”

馬揚再問:“能允許我們去跟德國老板接觸一下嗎?”

邱宏元指著馬揚頭上裹著的繃帶:“你……你還是先把你腦袋上的這條裂縫焊結實了再說吧。”

“如果有三點四億美金的投入,有一個大型坑口電廠在建,大山子開發區可以就此運轉起來,方方麵麵就可以迸人一個良性軌道。希臘有個科學家說過這樣一句話,隻要給他一個支點,他就能把整個地球撬動。這個坑口電廠項目,就是我們正在尋找的支點,對我們來說也可以說是一隻上帝之手……”馬揚急切地說道。潘祥民笑道:“別把那些外國老板說得那麼邪乎,什麼上帝之手什麼古希臘支點!”邱宏元勸道:“讓大山子盡快進入良性軌道是我們共同的心願。但你們也不要一口就想吃成個大胖孩兒。你們目前這個狀況,要讓德國人下決心把這三點四億美金投到這兒來,是不是還有點差距?”“差距恐怕還不止一點點。”潘祥民感歎道。馬揚忙說:“請領導給我們這個機會,去跟德國人爭取一下。成不成,是我們的水平問題,給不給這個機會,是領導的政策問題。請領導暫且不要主動跟德國人表態說大山子不行。”邱宏元說:“可我們也要為這個電廠負責。我方畢竟也要投入十多億資金。”馬揚立即說道:“如果我們爭取到這個項目,我給你們立生死狀。要辦不好這個電廠,你們就槍斃了我。”邱宏元哈哈一笑道:“你知道我們斃不了你。”馬揚立即從病床的枕頭底下掏出一頁打印好的文字,交給邱宏元:“這是我的軍令狀。如果由於人為的因素,而使這件事沒辦好,我願意負刑事責任,並且用我全部的家產擔保。”潘祥民笑道:“馬揚啊馬揚,你那點家產,哄誰去呀……”宋海峰說:“那我也讚助一下,在馬揚的這份軍令狀上簽個名。用我們兩顆腦袋、兩份家當一起來擔保。”馬揚忙說:“謝謝宋副書記支持。我想用我這一顆腦袋來扛著就夠了。咱們還是得盡量減少創業成本嘛(聽馬揚這麼說,在場幾位領導都笑了起來)。再說,也得為省裏這兩位主要領導著想,到時候,讓他們砍我這一顆腦袋,總比讓他們砍兩顆腦袋,要好下手一些。潘書記,您也替我說兩句啊。”潘祥民哈哈一笑道:“我說,管啥用?”

邱宏元見馬揚這會兒真有點起急了,怕加劇他腦震蕩後遺症,便上前安撫似的拍拍馬揚的肩頭,說道:“好了好了,今天就不說這檔子事了。你呢,還是得實際一點。這心清我們理解,但是,人家畢竟明天就要來了嘛。啊?”馬揚十分懇切地說道:“請各位領導讓我試一試。”話說到這份兒上,貢開宸覺得自己該最後表個態了,便說:“你怎麼試嘛?瞎胡鬧!這會兒你還在醫院裏躺著,腦袋上還有條裂縫等著處理!”馬揚還在堅持:“誰說我腦袋上有裂縫?”一邊說,一邊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又伸伸胳膊,踢踢腿,大聲嚷道:“我好著哪!!”貢開宸忙製止道:“行了行了,別再瞎鬧了。有沒有縫,得聽大夫的!這個問題,我們回去研究一下,再答複你。”便轉身走了。

貢開宸走出觀察室,找到院長,下了兩個指令:一,立即把馬揚轉到特護病房去看護。在傷病沒有得到徹底治愈前,不許他回機關工作。“千萬不能讓這傷留下什麼後遺症。這一點,你要直接對省委負責。”二,馬上把馬揚的顱骨X光造影片送省人民醫院和軍區總醫院,請他們那兒最好的外科、骨科大夫一起來會診,“會診結果要在最短時間裏報告給我!”

院長受命後,馬上安排人去調X光片子,同時派人派車帶著這片子,跟幾位領導一起去省城。但不料,沒過多大會兒,去調片子的人急匆匆趕回來,把院長拉到一旁,悄悄地告訴他,馬主任的病曆找不見了。院長一驚:“馬主任的病曆找不見了?怎麼可能?”那人想了想,忙改口道:“不是病曆,是他的顱骨X光造影片找不見了……”

院長低聲急問:“確實?”

那人低聲說道:“確實。”

院長壓住心頭猛然升起的無名怒火,隻得先把貢開宸等領導送走,然後急忙趕到病曆室。那兒,定下要帶著這張片子去省城會診的那位主治大夫正帶著好幾個工作人員埋頭在翻找這張X光片子。病曆室的一位女工作人員是這件事的當事人。她負責保管這些X光片子。但她卻說不清這種一百年也不會發生一起的事怎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發生了。她心慌意亂,一邊嘀咕,一邊翻找:“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忽然間,她想起什麼來了:“對了對了,這張片子被人借走了。”所有在場的人幾乎都叫了起來:“借走了?你怎麼不早說?!”那位主治大夫忙問:“你借給誰了?”那位女工作人員想了想說道:“我不認識……”院長哭笑不得地說:“你不認識?你讓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把馬主任的X光片子拿走了?”女工作人員又想了想,忙說:“他說……他說他是馬主任身邊的工作人員……”那位主治大夫責備道:“他說他是馬主任身邊的工作人員,你就把片子給他了?他要說他是衛生部來的,你還不得把咱們這醫院整個兒都賣了!”院長揮揮手,讓那位主治大夫這時別先忙著一味責備,加劇那位女工作人員的惶驚心態。他把她叫到一旁,緩和下口氣問:“你查看了他的證件沒有?”“沒……”“你也沒問他借這片子幹嗎使?”“沒問……”“你可真行。你太行了!”那位主治大夫忍不住又插了一句。院長立即又拿眼色製止他。這時,也許因為有院長的“偏袒”,那位女工作人員的神經稍稍地放鬆了一些,開始回憶起更多的細節:“我當時想……他要不是馬主任身邊的工作人員,上我這兒來蒙這X光片子幹嗎啊?這片子,又不能吃,又不能玩,拿出去連根冰棍都換不來……”院長問:“你認定他是馬主任身邊的工作人員?”那個女工作人員想了想又說:“一早我見他在觀察室門前轉悠來著,還見他跟馬主任的家屬說話來著,就是叫不上他的名兒。”院長又問:“你讓他打借條了沒有?也沒有?”女工作人員這時好像大睡初醒似的叫道:“借條)打了。我讓他打借條了。”一邊說,一邊在一個小抽屜裏拚命翻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