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馬揚對杜光華重提了那兩個條件:“一,永在崗公司我投資百分之四十。一年後,你得再替我安排一千五百名下崗工人,並且把總經理的職務留給我那位趙勞模。二,那三萬平米的地,你得先給我把草種上,一切費用得兩年後才能給付。我可是光棍不怕刀砍。白紙黑字簽上了,你可得替我做到。想清楚了。”杜光華笑道:“下午沒說要安排一千五百名下崗工人的事呀。你這人怎麼這樣,行情見風漲啊?!”馬揚解釋道:“你公司擴大了,不也得招工嘛?招誰不是招?我這兒下崗工人個個都好使著哩。誰不用誰是傻瓜!”杜光華笑道:“得得得。我算是服了你了!隻要你別讓我在那三萬平米地上種大煙就行。一個小時後,你帶著你那一幫人來。我在城市賓館那房間裏等你。但有一條,你別再帶那酒來。我這人……煩酒。特別煩酒。”

一個小時後,馬揚親自帶人到城市賓館去簽了合同。回機關還掏錢買了一瓶茅台讓大夥喝了,表示“慶祝”。“……感謝各位這一階段的努力!可惜我不是大款,否則我就拿十瓶二十瓶茅台來請大家一醉方休!”他這麼說道。而後,他就回家去了。司機說要開車送送他。他知道這車明天一大早還得去省城的機場接人,他就讓司機早點回家歇著,自個兒騎著車走了算時間,算路程,就是走著回家,他也該到了啊!黃群真沉不住氣了。幾次三番要給派出所、公安局“報失”。拿起電話,想想,又放下了。一旦報告馬揚失蹤,片刻之間,是會驚動省市委主要領導的。甚至可能驚動中央領導。他畢竟已經是個副省級領導幹部了啊。猶豫。焦急。不斷地有車開過來,一道道雪白的前車燈光掃過周邊黑黑的樹叢,也有自行車的聲音,瑣瑣碎碎地近了又遠去。但等她們(這時,小揚也從床上起來了)追下去看時,都讓她們失望而歸。這期間,秘書小丁兩次打電話來詢問。他也覺得事情有點蹊蹺了。大約三點多鍾光景,黃群和丁秘書最後通了一次電話後,商定報警,正打著電話,從樓下的院子裏傳來幾下汽車喇叭聲。馬小揚眼睛一亮:“爸!”說著,便衝了出去。黃群卻一怔,但也馬上跟著衝了出去。

此時,確有一輛車緩緩駛進院子。車停下後,車上下來兩個人。這時,馬小揚想衝下去接馬揚,卻被黃群一把拉住。黃群顫栗著低低對女兒說了聲:“別……”黃群覺出有一點不對頭。兩人忙躲進暗處。馬小揚忙向那兩個人看去。隻見那兩人從車上抬下一大包東西,放在院子的地上,很快又開起車走了。馬小揚要向樓下走去。黃群再一次拉住她,讓她別去。馬小揚因此站住了。母女倆呆呆地打量著那個東西。馬小揚遲疑道:“不像是炸彈……”

黃群說:“不是炸彈也別去:”

又過了一會兒。馬小揚經不住好奇心的誘惑,懇求道:“去看看吧……”黃群忙說:“別去……”但口氣已不像剛才那樣堅決了。小揚說道:“去看看吧……”一邊說,一邊慢慢地試探著向樓下走去。黃群輕輕地叫了聲:“小揚……”馬小揚一步三回頭地向院子裏走去。黃群則從牆根抄起一根柴火棍,警惕地看著快要接近那包東西的女兒。

小揚走近那包東西,這才看清,它用一條舊棉毯子包裹著,長長粗粗的。再往前靠近半步,那東西忽然間蠕動了一下,並且還有低微的呻吟聲從舊毯子底下傳出。

馬小揚忙往後倒退了一步,回頭向母親喊道:“好像是個人……”

黃群驚叫了一聲:“別動……別動……”一邊叫喊著一邊往院子裏跑來。

這時,馬小揚又向那包東西走了過去。看到有個捆紮那包東西的繩頭露在外邊,便怯怯地去拉那繩頭。等黃群趕到,棉毯全部散落,袒露出包裹著的那個人的臉。

毯子繼續往下滑落。馬小揚睜大了雙眼注視著那正在往下滑落的毯子。兩人都驚恐地叫了起來,並本能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不敢再細看。

這人正是馬揚。血還在他臉上慢慢地往下流淌著。

馬小揚哭喊著“爸——爸——”,撲了過去。黃群也扔掉手裏的棍子,一邊叫喊著:“馬揚——馬揚——”一邊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