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就上。那就上。”“老潘”說著,眼睛又向大字本“內參”低垂去了。

“人家不是請教你嘛。”“小徐”不滿意“老潘”那種馬虎應付的態度。

“請教好。請教,好嘛。”“老潘”隻得又抬起頭,笑著補充了一句。

貢開宸今晚來是要跟老書記說說他準備如何處置馬揚。貢開宸曾作為潘祥民的副手,在潘的身邊工作過多年。軍人出身的潘祥民骨子裏有一股礦工的憨厚和穩重,而礦工出身的貢開宸卻天生有一種軍人的果斷和豪氣。也許正是由於這種在氣質、天性和思維行為方式等方麵互補和多年在各種風浪裏建立起來的默契關係,使得貢開宸在接任省委第一把手後,一直保留著那樣的習慣:但凡遇到特別重大、特別關鍵的問題,他總要來找潘祥民“聊一聊”。

貢開宸並非處理不了馬揚這個人和這件事。但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處理好了,能起一石數鳥的連帶作用。處理不好,也會像推倒一副多米諾骨牌似的,引發一係列的麻煩。

“……對大山子,你究竟有什麼考慮?”潘祥民沉默了一會兒,反問。沒有直接就“馬揚”問題做出回答。

“我這一屆,還有兩年任期。我一定得在這兩年裏拿下大山子!”貢開宸聲色不動,卻說得“咬牙切齒”。

潘祥民放下他那個青花玲瓏茶杯,往沙發背上一靠,無聲地笑道:“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主席從四七年到四九年,在解放戰場上變戰略防禦為戰略進攻,一下把坐擁八百萬重兵的老蔣趕到台灣,也不過用了兩年時間嘛。小平同誌從七七年到七九年,差不多也隻用兩年時間,把整個黨的工作調整到搞經濟建設為中心的軌道上來了。按說,用這點時間去收拾一個大山子,應該是夠用的了……”

貢開宸忙笑著打斷老潘的話:“我等之輩怎麼能跟主席和小平同誌相比?他們是偉人,大手筆哦!”

“是啊,我們沒法跟他們比較……”潘祥民也感慨了一聲,突然掉轉話題說道,“馬揚這小子也夠能寫的了……六七萬字……挺老厚一摞哩……”潘祥民一邊揉著有些酸疼的後腰,一邊慢慢地在客廳裏溜達著。“聽說他已經辦了調動手續,要去南方某省?”別看潘祥民都退了好些年了,對省裏正在發生的一些重要情況,卻依然掌握得相當及時,相當清楚。各地可能都這樣,一些老同誌在當地經營多年,總有一些親熟關係,在他們退下來以後,仍會經常地向他們通報一些情況。

“我已經下令把他扣下了。”貢開宸回答得非常幹脆。

“怎麼,你想收拾他?”潘祥民一下站住了,間。

“您覺得呢!”貢開衰微笑地反問。

“……”潘祥民不做聲了,長時間地沒做任何反應,然後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端起那杯茶,慢慢地啜了一小口,然後又慢慢地啜了一小口,卻仍是不做聲。

這時,貢開宸從公文包裏取出一本打印的材料,放在潘祥民麵前:“您先替我看看這個!”

潘祥民隨手翻了一下那本“材料”,問:“啥材料?是馬揚寫的那個‘條陳’?你真想收拾他?”

貢開宸仍微微笑道:“您先看看。”

潘祥民沉吟了一下,把材料推回到貢開宸麵前:“如果你真有那意思,要收抬馬揚,那……還是讓政策研究室的那幫眼鏡兒們幫你拿主意吧……”

貢開宸哈哈一笑道:“播領導,您怕啥呢,啊?”

潘祥民卻隻是默坐不語,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說了句:“喝茶。喝茶。這是江蘇的一個老朋友送來的太湖碧螺春。好茶……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