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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這同一時候,馬揚的夫人黃群卻心急如焚地乘坐一輛裝運大件行李用的一三零小貨卡,正火速向自己家跑來。雨後的大山子露天礦區街道上,布滿了大小不等的水坑和叫賣零食的小攤兒。小貨卡一路顛簸,彈跳,快速進出水坑。水珠紛紛飛濺到街道兩旁的攤主們身上,引發一片署罵:——“嗨,哥兒們,會開車嗎?!”
——“他媽的,跟誰過不去呢?!”
不大會兒工夫,小貨卡便衝到樓門口。黃群帶著那幾個搬運工匆匆推門走進自己家,屋裏除了馬揚,還有他們的女兒,高二學生馬小揚,也在幫著收拾東西。黃群火急火燎地四下裏掃了一眼,趕緊數落:“這爺倆怎麼回事嘛?多半天工夫就打了這麼幾個包?”隨後又發現了那個高檔法蘭西酒瓶,不高興地問:“那個張大康又來過了?”馬揚趕緊歉疚地解釋:“我跟大康就聊了幾分鍾……小揚剛回來……我們都在努力……”同時加快手裏的動作,趕緊去收拾另一堆東西。黃群忙製止:“行了行了。先別管那些東西了……你們趕緊走。”
馬揚一愣:“什麼叫‘先別管’?先別管,什麼時候再來管?”黃群沒顧上回答馬揚的疑問,卻去吩咐壯工把那幾個已經打成包的行李扛下樓裝車,然後才回頭告訴馬揚:“你帶小揚先走。這是你倆的火車票……”一邊說,一邊從衣帽架的銅鉤上取下外衣,分別扔給他倆。馬小揚接過外衣,疑惑不解地問:“您不跟我們一起走?”黃群說道:“我要趕得上的話,也坐這趟車。萬一趕不上,就趕明天那趟車。”馬揚更是大惑不解了,笑道:“喂喂喂,老婆同誌,您這又是跟我唱的哪一出?要跟我們分開走?什麼意思?還有哪位先生需要您去跟他單獨訣別?”黃群瞪他一眼,啤道:“臭貧!”。說著,便去關上房門,把他拉到一旁,壓低了聲音說道:“剛才我到車隊去調車,車隊的梁隊長跟我說,昨晚,有人組織了上千名工人找礦區黨委,要求在貢書記調走前,把你調回大山子……”
馬揚嘿嘿一笑:“看上我了?新鮮事兒!”
“……別嘿嘿。那上千名工人現在還在礦區總部嚷嚷著哩。後來,我又接到省婦聯的老孟,就是省組織部周副部長的夫人的一個電話,她悄悄給我遞了個信兒,說省委組織部已經得到新指令,要他們盡一切可能留住你……”
馬揚哈哈一笑:“留我?誰發的這指令?”
黃群正色道:“還能有誰?當然是貢開宸。”
馬揚說:“那怎麼可能呢?現在最希望我離開K省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別不信。我去組織部核實過了。貢書記確確實實已經給組織部下達了這樣的指令,要他們暫時凍結你的一切組織關係,凡是還沒辦的手續,一律停辦……”
馬揚這才收起笑容,間:“他什麼時候下達的這個指令?”
“一個多小時前……”
“一個多小時前,他還在北京……”
“在北京又怎麼了?組織部的人說,他就是從北京打回電話來,給組織部呂部長直接下達這個指令的。”
馬揚這才不爭辯了,呆站了一會兒,愣愣地自問:“他留我幹啥?想給自己樹一個對立麵?讓我充當他魚箱裏的那條泥鰍,通過我不安分的‘搗亂’,來激活他這箱魚?他貢開宸能有那樣的膽識?那麼大的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