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理走後,不到一個月,國家計委、國家經貿委和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聯合派出一個工作組專門到大山子做“調研”。在大山子差不多待了有兩個星期。讓貢開寰感到十分不安的是,他們走時,也是一聲不吭。以往這些部委來人(其中不乏從K省調去的同誌),見了貢開宸,總是有說有笑的。貢開宸向他們了解一點內部精神,內部動態,他們也總是少有忌諱,把說話的界限放得很寬,忌諱也少。最多,說完了,再笑著追加一句:“貢中委(貢開寰最近這一屆的中央委員),咱們這可是哪說哪了,一切都以正式文件為準。”一句抹平。但這一回,卻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事先和整個調研過程中,隻跟省委辦公廳打招呼,一直回避跟貢開宸打交道,說他們這一回“隻是做一些常規性的社會調查,就不驚動省委主要領導了”。他們臨走時,貢開宸特地趕到他們住的賓館去看望。這幾位平時很熟悉的“欽派翰林”卻個個顯得既“木衲”,又謹慎。現場氣氛也相當“沉悶”。一直到走,他們也沒有向這位省委一把手做任何調研“彙報”。這也是極為“不正常”的。按慣例,按組織原則,一般情況下,中央任何一個部委派到省裏來做調研,或處理某一事件的工作人員,都應該是“在省委領導下”開展工作。結束工作時,一般也得向省委做一次彙報。此類彙報,即便是例行公事,也總是要“例行”一下,除非發生了什麼非常情況……
後來,貢開宸便聽說,在他們逗留大山子期間,省裏有一個叫“馬揚”的年輕幹部,曾去“告”了省委一狀,在這些北京來的同誌跟前,“曆數”貢開宸和省委這些年在“大山子問題”上的“失策”,足足談了四五個小時。此後,又把這些“失誤”,寫成了一份六七萬字的“條陳”,給調研組的同誌帶回了北京。據說這份“條陳”,最後轉呈到了總書記手中,總書記閱後,當即批給了政治局全體常委(還有一個說法是,批給了在京的政治局全體委員),在中央決策層裏引起了相當的“反響”。於是,才有了這次“緊急召見”。
聽說此事後,貢開宸讓人從側麵“查”(應該說“了解”)了一下,省裏確有這麼一個叫“馬揚”的人,曾在大山於冶金總公司屬下的礦務局幹過,擔任過一屆該礦務局局長兼黨委書記職務,幾年前調到省城,現任省城經貿委主任。正局級。年紀不大,四十出一點頭。此人“腦袋瓜相當夠用”,跟調研組的同誌的確長談過一次。至於,此次長談,是他主動找人家調研組的,還是調研組得知K省有此等知情者後,主動去找的他,就不得而知了。事後,馬揚是否真寫了一份六七萬字的“條陳”,矛頭所向。是否“直斥”貢開宸,那就更不得而知了。
貢開宸沒有讓人進一步去“追查”條陳的事。
他覺得,沒必要顯得那麼“小氣”。“誰擋得住哪塊雲彩要下什麼雨?算了吧!”
他覺得,此類事,本不該追查。當然,也不便追查……
他覺得,多年來,自己俯仰天地,可以說,無愧多樣。所能做的,都盡力地、竭力地去做了。至於,依然沒能做好,此亦是大江東去,木落蕭蕭,已不是他的本意了……
但忐忑不安的心緒,卻總是在他胸中鬱積,屢屢地、屢屢地拂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