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言醒來的時候,房間裏的光線分不清是什麼時候,他習慣於這種厚重的窗簾,能把屋子裏遮的嚴絲合縫。在美國的時候周眉幾次想把窗簾換成普通的樣式,可是程思言怎麼都不肯同意。

地板上七零八落的空啤酒罐,屋子裏充滿了酒氣,程思言胃裏一陣翻攪,起身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窗外下著小雨,潮濕的空氣湧進房間。

這或許是他在美國時夢裏常出現的場景,他呼吸著這個城市的空氣,帶著特殊的味道,異國他鄉的生活,想起這裏的每一個場景,都會無比的心酸。

浴室裏的水蒸氣讓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從浴室裏出來,丟在床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陌生的號碼,地點來自本市。

“我在宜家,你能過來一趟麼?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半小時就夠了。”

他聽出是周眉的聲音,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此時此刻,姚梓懿和嶽兮化身名偵探柯南,寢室裏彌漫著嚴肅的氣息。

嶽兮推了推眼鏡:“你是說…你們家陸律師…調查你?”

姚梓懿認真的點點頭:“他知道程思言回來了。”

“他怎麼會知道?你和他說的?”嶽兮還是沒反應過來:“不會吧!”

“怎麼可能是我?你忘了,陸以然也是A大畢業的,就算這件事不是由別人轉述傳到他耳朵裏,他也有看學校主頁的習慣,所以他知道程思言回來,並不奇怪。”姚梓懿似乎很理性的分析,讓嶽兮一下子明白過來。

“以他的律師身份,調查點人和事,簡直太容易了。”嶽兮順著思路說下去:“天呢,原來有個律師男朋友也並不是什麼好事啊,而且還是陸以然這種出色的律師。”

“我有想過他可能會調查程思言,但是我沒想到他會調查我們的過去,甚至高中時候那點事,好多我都不記得了,他居然都能翻得出來。”姚梓懿越說越覺得心裏什麼地方泛著一陣陣冷氣。嶽兮也隻是盯著桌上那些A4紙,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陸以然的做法讓姚梓懿並沒有覺得多麼的驚訝,追求事實真相或許不完全是律師的責任。但是她了解陸以然,在他們相處的過程中,他近乎一個完美男友的表現,有時讓她自己都自慚形穢。包容,理解,照顧,嗬護,體貼,好像每一個詞都不足以形容他作為一個男友的完美,總覺得這些詞語程度不夠。硬件條件不用多說,單憑這些人格魅力,她甚至經常覺得自己太幸運能擁有這樣的男朋友。

不過現在看來,她並沒有擁有他的全部,陸以然除了是她的男朋友,也是一名律師。向來公私分明的他會在法庭上慷慨陳詞把對方律師辯駁到啞口無言,但對姚梓懿從來都是沒有原則,百般嗬護。和法庭上的他完全是兩個人。

陸以然似乎要用他的原則,他的方式和手段,在敵我尚未確認身份的時候,建起了一個透明的堡壘,像是溫柔的,看不見的陷阱,一旦對方靠近,他的防備模式驟然開啟,過程和結局,都是姚梓懿不願看到的。

她起身拿起水杯,到飲水機前麵接了半杯熱水,灼熱的溫度從瓷片中透過來襲到指尖,頓時感覺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周眉沒想到程思言這麼快就過來了,今天周末,宜家裏人比較多,她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往中一眼看見了他。隨意的休閑著裝,習慣性的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頭發上有亮晶晶的水珠。

“外麵下雨了?”周眉從包裏拿出麵巾紙遞給他。

“嗯”。程思言猶豫了一下接過紙巾。“叫我來,有事麼”

周眉淺笑:“我申請調到省美術館工作,他們剛好缺一個項目研究員。在單位附近找了一個房子,來買日用品。借你當下司機。”

程思言抬頭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這麼多年,他去哪裏,周眉就跟到哪裏。放棄,已經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甚至是慣性的行為。她放棄了在美國上流社會的藝術家身份,甘願在機關美術館做一個研究員,過那種類似於喝茶看報紙的日子。程思言不止一次的問自己,哪裏值得她這樣的付出,沒什麼她這樣的死心塌地。

可每次,他問這樣的問題,周眉總是帶著那樣平靜自然的笑容說:“我說你值得,你就是值得,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程思言沒說話,喉嚨裏像是堵著鐵塊一樣的難受。他看著周眉纖瘦的背影,再也說不出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