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留書傷別(2 / 2)

顧俏涓看看桑竹,示意他也說句話勸程梧,桑竹輕輕說了一句:“你若走了,先生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他們要殺的是你又不是先生。”

顧俏涓驀地變了臉色,怒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想攆我走嗎?”

桑竹騰地站起來,挺著脖子道:“我怎麼敢攆你?我一切都聽先生的,先生說走就走,先生說留就留,我跟著先生就是了。”

顧俏涓輕罵了句“跟屁蟲”,心裏想著怎麼勸說程梧離開,程梧轉身,麵色有些蒼白,緩緩道:“要走一起走,你說得對,這裏並非久留之地。再說,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想去看望一位故人,了結一樁心事,我們先去他那裏看看,再謀別的出路。”

顧俏涓喜出望外,笑道:“我一直想讓你離開這個村子,像你這樣的人物怎麼能白白老死在村野之間呢?看來我選擇來輝柳村真是(不虛此行)。”

有程梧與她(桴鼓相應),她還愁什麼呢?不由得意地瞥了桑竹一眼。

桑竹也不在意,向程梧道:“先生,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呢?”

程梧道:“越快越好,今晚我們收拾行裝,等明日天色將明之際就出發。”

桑竹一怔,道:“您不和聶豐河他們告別了嗎?”

程梧無法想象這些孩子們聽到自己要走時(捶胸頓足)的悲傷情景,狠狠心道:“算了,雖然不告而別不是為師之道,但事到如今,我能做到的也隻有給他們留一封書信,希望他們能理解我的難處。”

深夜燈下,桑竹侍立在旁研磨,看著先生給輝柳村眾生寫這封信。

“敬告吾生周知:十年之前,餘失意飄零,偶過輝柳,感此地民風淳樸,人心良善,稍作停留,無意為村人書寫春聯,得眾人青眼,苦留於此,餘願為村塾之師,隻求一安身之所,舉村之人特築小屋院落以居餘,建學堂以供眾生求學之用,歲月荏苒,白駒過隙,不覺十年已逝,餘得見眾生由幼及長,尊師好學,重情樂群,自懵懂而聰辯,脫蒙昧而開悟,十年寒窗無虛過,百歲樹人從此始,餘自思尚有愧漏之處,然千裏筵席終有散時,願眾生於餘去後,莫失上進之心,仍持自學之業,餘之書籍甚多,眾生分用之,謹記: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終身努力,必成人才!程師別筆。”

桑竹看得幾度唏噓,想著那些同窗們更不知要哭成什麼樣子了。

沒有信封,程梧將信紙折了兩折,吩咐桑竹道:“將這信放在學堂我的桌上,他們一見便知。”

桑竹應著去了,片刻後回來,說道:“我已經放好了。”

程梧輕歎一聲,拍拍桑竹的肩膀,輕聲道:“你先去休息,我收拾收拾東西。”

桑竹哪裏睡得著,輾轉反側,直到程梧在他身邊躺下。半晌兩人都不能入眠,程梧忽然低聲道:“你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突然決定離開輝柳村?”

桑竹小心翼翼道:“我覺得先生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這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程梧苦笑道:“很多時候是由不得人選擇的。”

頓了頓,又壓低聲音道:“你覺得顧俏涓是個怎樣的人?”

桑竹不想他會這麼問,有些意外,想了想,方答道:“涓姨是個狠角色,我覺得很多男人也比不上她的手段,也許,她就是那種所謂的‘(巾幗英雄)’吧。”

程梧笑笑,道:“睡吧。”轉過身去,強迫自己進入夢鄉。

多年來,一種相思徹骨的痛苦折磨著他,然而現在相思的對象就在咫尺之遙,那些飛揚跋扈的痛苦之感卻正在(鳴金收兵),再也沒有以前那種令他直欲(投河奔井),痛不欲生的感覺,是她變了,還是他變了?

夢裏顧俏涓粉麵寒霜,勃然大怒,指著自己痛斥道:“你變心了!你不愛我了!我恨你!”

程梧自是(百口莫辯),冷汗涔涔地醒來,見桑竹看著自己,關心地問道:“先生,你沒事吧?”

程梧搖頭道:“無妨,做了個惡夢而已。”

舉頭看窗紙微明,睡意全無,道:“我們快準備準備,趕早上路。”

桑竹準備了些清水幹糧,顧俏涓也收拾停當,程梧將展鴻劍背好,盤纏細軟收在一個包裹裏,各帶了些換洗衣衫,他十年來在輝柳村中勤心教學,兩袖清風,沒攢下多少私囊,很快就收拾完畢,三人騎了昨夜那三個東雄幫弟子留下的馬匹,徑直向村外而行,程梧一路行著,一路想著那些(憨實)的學生們,見了那封信不知該做何種舉止,這正是: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共綴詞27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