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其道行之?”曹頫一時間摸不到頭腦。
“對,反其道行之。”程繼勳道,“你不能將曹霑整日關在屋內,更不要逼著他作那些八股文,他不是喜歡詩詞歌賦嗎,你放任自流,任憑他作去。”
“放任自流,曹霑豈不是越作越有名了?”曹頫遲疑道。
“你呀你!真是榆木腦袋。”程繼勳手中的折扇差點敲到曹頫的腦殼上。“曹大人,你也是學富五車的人,古往今來,依靠詩詞歌賦成就大事的能有幾人,倒是以此棄家丟命的不少。遠的像南唐後主李煜就不去說他了,近年的像納蘭性德,詩詞歌賦冠絕一時,放著好好的官不做,整日沉迷於詩詞歌賦,終於將小命也搭上了。老夫今日觀察,以曹霑的性情才學,隻要放任他,必然步納蘭性德的後塵,即使不至於喪命,也隻會在官場中留下浪蕩文人的名聲,到那時,第五代江寧織造露少爺豈不是唾手而得。”
今日曹霑大展的“奇才”不過都是從《紅樓夢》中偷來的,程繼勳是從哪兒看出他隻會成為浪蕩文人?程繼勳雖然是真誠幫助曹頫整治曹霑,實際上卻讓曹霑以後免去了四書五經和八股文的苦楚。曹霑一陣欣喜,二人“買賣”已經談成,估計程繼勳該回房歇息了。曹霑決定在半路上等著他。
江寧織造是內務府的官員,每年內務府前來聒噪的人不在少數,曹府為了接待方便,幹脆隨園內修了一座賓館,專為接待內務府來人。程繼勳從曹頫手中騙得了脂硯,生怕有第三個人知道,謝絕了曹頫派人送他回賓館,獨自一人手捧裝著脂硯的錦匣,向隨園深處慢慢踱去。
此刻二更已過,未至三更,上弦月接近中天,正是最為明亮的時候。程繼勳兩個目的都已達到,腳步非常輕盈,很快進入隨園大門。繞過一座假山,前麵出現一道溪流,溪流盡處是一片湖水,因為形狀近似曹顒在世時曾經使用的一方端硯,曹顒幹脆給她起了個名字“端湖”。端湖正中架著一座曲橋,曲橋直通賓館大門,程繼勳為了少走彎路,決定從曲橋上過去。剛走上曲橋,就聽前麵有人吟誦:“……匝地管弦繁。幾處狂飛盞?誰家不啟軒?輕寒風剪剪,良夜景暄暄……”
輕易聽出是曹霑的聲音。程繼勳暗自得意,三更半夜不去睡覺,卻在此吟詩,果如他剛才在曹頫麵前說的那樣,曹顒這位遺腹子比納蘭性德還更癡迷於濃詞豔賦啊。忍不住加快腳步到了曹霑身後。“霑少爺,真好的興致呀!”曹霑好似嚇了一跳,轉身看了看程繼勳,仰望著天空的月亮道:“如此明月美景,如果不對那位嫦娥仙子高歌一首,豈不是辜負了她。”
程繼勳搖頭歎息,感到自己剛才給曹頫出的主意多餘了,這位霑少爺早成了詩癡,哪還用得著再去算計他。剛想勸說他回去睡覺,曹霑的目光慢慢轉向了他懷抱的錦匣,突然像是見鬼了似的,後退數步:“程老伯,您從哪兒弄來的這不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