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城郭闊，眼前是一個色調古樸凝重的城樓，城垛上掛了一塊薑紅的匾，上書三個大字：入川門。帝鄉郡的西城門，便是蜚聲於外的褒斜道要塞。
羅衣振衣上前，一個守城衛士驚異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急忙跑過來：“二小姐你怎麼來了？”
“京大哥，帶我去見羅將軍。”
暮色已晚，西北隅的箭樓並沒有亮燈。那人一身銀色鎧甲站在薄寒的輕霧中，說不出的威嚴料峭。
羅衣垂首：“父親，夫子書院從今日起我便不去了。”
有一刻靜默。
“女子無才是德，不去就不去吧。宮裏就快要來帝鄉郡選妃，你長大了，也該待字閨中，學學女紅禮儀——”聽不出意外，他話裏反而頗有幾分欣慰。
“父親！”羅衣一涼，看著他的臉直直跪了下來，“父親莫非要讓我入宮？”
“衡兒……”羅故解下披風搭在女兒身上，伸手拍拍她肩頭，“衡兒還小。”
羅衣一縮，披風軟軟倒在地上。她眼中酸澀難耐，想道：母親啊母親，您一直想要讓女兒避開入宮的命運，難道卻不知道嫁人才是最有效的辦法？羅故彎下腰要扶她起來，偏偏羅衣像一團泥一樣，怎麼都拉不起來。
“衣兒你不要怨。”羅故兩鬢蒼白，聲音的顫抖透露出他心境的不平穩，“我，我羅家無子，旁支也無一人可靠，如若在宮中沒有勢力……我，我羅氏爵位不保。”
羅衣霎時恍然，不禁笑了。霍大夫人是皇上賜給父親的美人，想必是來監視父親的，她生下的庶女羅衡縱然容貌美麗，但如何能在貴女雲集的選秀中勝出呢？
城上火把明明滅滅，一大團陰影將她罩的嚴嚴實實。
“那麼姐姐？”
羅衣想起父親昨晚可疑的言辭，仰頭歎息，“郡守公子今年二十一，已到娶妻年齡，姐姐若再要守三年孝，王氏未必會等。”
背聞言羅故陡直站起，冷蔑地哼了一聲：“我羅府女兒英姿天縱，當年要不是為了……我未必會將襄兒許他！”
“好，好，我明白了。但願父親你不會後悔。”羅衣簌簌吸了一口氣，頹然往回走。
第二天，天剛剛亮。
“淩介！起床啦！”羅衣大步跨進北麵一個小院，見裏麵漆黑一片，就再不留情麵，能打的能砸的，哐啷哐啷來了個沸反盈天。
“出發了？”淩介猛地坐起，一東張西望就望見窗外某人笑臉，“嘿，小姐早啊。”他心下一鬆，打了個哈欠，蒙上被子繼續睡。
“淩介！”羅衣衝進來，扯著他的被子不讓他躲。淩介又打了一個哈欠，掀開眼皮子看她，一臉的不配合不參與，“幹嘛？”
看這張睡意迷糊的臉，羅衣憋著一口怒氣，擠出笑，“說好要跑步的，你該不會食言吧？”
“龜兔賽跑？哦，那你們先慢慢跑。”淩介翻了個身，睜著眼有氣無力道。
“別逼我掀了你的被子！”羅衣齜牙咧嘴。
淩介四仰八叉，任她東拉西扯。
“給我一點麵子吧，哈？”
淩介一臉死人相，依然無動於衷。
羅衣的臉迅速就拉了下來，“淩介……”
淩介被鬧得沒有了脾氣，隻好緩緩靠著牆坐起來，沒好氣地瞅了她一眼。
“哈，別不痛快，有什麼條件請提！”羅衣一幅好商量的模樣，大喇喇坐他床沿，“早餐想要吃點什麼，嗯？但說無妨啦！”
淩介停止手頭動作，看她：“你以為我是你？”
呃咳！羅衣磨了磨牙，抬頭又是一臉笑意：“那你有什麼要求……”靠近來小聲嘀咕，咬牙切齒般：“告訴你啊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了，你再逼人太甚小心我……”
又是這一嘴陰森森的牙齒，不知道自己一個“不”字出口，她會不會咬著自己舌頭，血濺當場。淩介打了個寒戰，迅速堵住她的嘴：“叫你爹不要再讓我跟著你了。”
“嗯嗯嗯好說好說，什麼！”羅衣如夢方醒，推開他，指著這個人一臉的怒氣，“淩介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啊……”淩介看上去還是一臉迷糊，不耐煩朝另兩個揮手，“晨練開始了，搞快一點！”
這下羅衣徹底摸不著頭腦了，她酸溜溜地想：他果然嫌自己沒個正經。
淩介最先到達目的地，抱臂看他們依次趕來。羅衣站都站不穩，金讓麵色蒼白，咬著牙沒有說話，而從不鍛煉的月牙，就差口吐白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