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嗎……
寒冬，陰霾。眼前是一座破敗的哥特式建築，準確的說，是一座小教堂。龜裂的牆壁上盡是枯黃而猙獰的藤蔓植物。唯一能稍微吸引眼球的是庭院裏一株低矮的老樹，光禿禿的枝幹上被人潦草地纏了些彩帶，顯得格外古怪。幾個五六歲的小孩正圍著老樹追逐嬉鬧。
“喂！下來！我們玩打仗，你下來當馬讓我騎！”忽然一個年齡稍長，明顯應該是孩子王的男孩指著樹杈上坐著的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喊道。
“滾。”樹杈上的小男孩合起手中一本厚厚的書轉頭道。如黑夜般深邃的眸子中透出與年齡不相符的冷漠，甚至，還有一絲充滿寒意的殺氣。
樹下的孩子王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罵了，頓時憋紅了臉，拳頭緊握就要動手。而他身後的小孩卻拽了拽他的上衣衣角，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孩子王這才發現剛才還跟著自己活蹦亂跳的小孩們全都低著頭躲到了一邊。膽子小的甚至開始小聲抽泣。
“老……老大，你剛來不知道。在這個福利院裏，你可以做錯事讓媽媽不高興，但絕對不能去招惹他……”小孩說完也躲到了一邊。
“什麼？就憑他？”沒等孩子王明白這話的意思，他忽然感覺像掉進了冰河中，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凍結。他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漸減慢，而手腳卻失去了行動能力。慢慢地，他覺得自己好困，腦海裏一個冰涼的聲音緩緩說道，睡吧，永遠不要再醒來……
“住手！”伴著一聲暴喝，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衝過來緊緊抱住了已經陷入昏迷的“孩子王”。幾分鍾的心髒按壓和人工呼吸後，“孩子王”終於恢複了意識，“哇”一聲哭了出來。
“今晚是平安夜，拜托你，克製一點可以嗎？”女人一手抱著孩子王，轉頭對樹杈上的小男孩說道。
“可以。”小男孩說完從另一邊縱身躍下樹杈，頭也不回地接著說道。“下次，我可以隻讓他忘記呼吸。”
“院長……”這時幾個穿著類似護士的年輕女孩也趕了過來。
“不用說了。你們會習慣的。”被稱作院長的女人歎了口氣。“希望你們會習慣。準備晚上的彌撒吧。今年來參加的信友比往年多一些，一定不能出錯。”
“院長，晚上要不別讓他來了。萬一……”一個女孩忍不住說道。
“胡說！”院長卻打斷了她的話。“我們都是神的孩子，你我都沒有資格剝奪他的祈禱的權利。而且他晚上一定會來的。”
“……期待來世的生命，阿門……求主俯聽我們……”
“……聖祭禮儀！”
“都到第三部分聖祭禮儀了，那家夥還沒來。”
“噓……小聲點，被院長聽見你就慘了。今天來的教友很多都是來領養小孩的。他不出現吃虧的是他自己。”
小小的教堂裏坐滿了形形**的教友。雖然身份地位不盡相同，但他們都是虔誠的信徒，此刻他們的注意裏完全集中在台上。沒有人注意到兩個義工的小聲議論，更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高高的玫瑰窗外一閃而過。
“唱經團，奉獻詠！”主祭執事道。頓時教堂裏燈光大亮，神聖而莊嚴的彌撒曲響起，由十幾名孩童組成的唱經團開始吟唱。所有人情不自禁的雙手合十默默禱告。
然而很快人們便發現這支彌撒曲不同於任何他們以往所聽過的。複雜多變的旋律，時而激昂時而舒緩，配合管風琴獨特的音質，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中蕩漾。此刻所有人的心靈受到了徹底的洗禮，輕飄飄的感覺仿佛真的置身於天堂。
忽然，音樂停止了，一個身著純白色長裙模樣異常可愛的小女孩開始清唱。天籟般的嗓音，燦爛的笑容，人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眼前的小女孩周身竟泛起了聖潔的光芒。
“天使！主啊，這是天使！”終於有人忍不住高呼。其他教友也開始不停地在胸前畫著十字。直到小女孩退場，彌撒禮成，人們都始終不願離去。
“唱得很好。”老樹的陰影裏傳出聲音，正是白天的那個小男孩。
“嘿嘿，你的琴彈得也越來越好啦！”剛剛清唱彌撒曲的小女孩此刻反倒坐在小男孩坐過的樹杈上，身上的長裙並沒有換掉，垂下來的兩隻小腳丫甚至還是**著，可是看她開心的樣子，竟是一點都不在乎冬夜的寒冷。
“明天，也許就要分開了。”小男孩平靜地說道。
“放心啦。想收養本公主哪有那麼容易！”小女孩深吸一口氣道。“就算要收養我也會要求他們連你一起收養。你可是我的，你要永遠跟在我身邊，除非我不要你了！”
“如果被收養的，是我呢？”
“你會回來找我的。”沉默許久，小女孩忽然同樣平靜地說道。接著一如小男孩的習慣一樣，從樹杈上跳下來，在小男孩左臉上輕輕吻了一口，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是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