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酒量必是最差勁的。
隻需一杯就可以倒下。
倒下前仍是那玄衣男子的笑容，讓我想到佛門聖潔的菩提花，想到旖旎風光的桃夭林。我心裏想著，那該是我眷念到瘋魔的笑容，他到底是誰啊?
如此之前已重複百十回，每一次醉酒醒來不久又會被那名玄色男子潑酒灌醉，然後夢裏懵懂到不知今夕何夕，明日何日。但每次醒來都會覺得花枝似比上次粗壯幾許，又覺得那人比上次更熟悉幾分。
他的印象更清晰幾分。
他該是冷麵素色，漠然讓人覺得遙不可及，他該是一場夢，想親近卻觸指冰寒，但他又似乎天經地義如此般旖旎風光，無拘自在。
他該是我最想親近卻最不敢親近的那個人。
可他，到底是誰啊?
事實上，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屬於五感封閉狀態，看不見，聽不著，隻是有種感覺周圍有我熟悉的氣息。
可明明我是什麼也聞不到的。
可我就是有那麼一種感覺。
神識初現，我記得我第一次醒來時看見的也是他，玄色流光，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提那壇酒，而是在和我說話。
我猜那是在和我說話，畢竟房間裏除了我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有靈的生物，也許在旁人眼裏，我也不算人。可我就是覺得他在和我說話。
“阿娍，以前我竟不知道你如此愛睡覺，你也睡得夠久了，是不是你等了千年便賭氣也想讓我等上千年?”
那一瞬間，我竟生出萬般苦澀味。
“小家夥，位置已給你留了百年，你是不是不想再要了，若是你不想醒來，我可就隨便給了別人了?!”
“阿娍，你到底還想不想嫁給我?”
阿娍，這是我名字嗎?
我心想著，你這人，耐心怎麼就這樣差。我雖不知道自己為何等他千年，但為了公平，他同樣等上千年又如何?
他像是聽到了我的心裏所想，竟笑了起來，那樣的笑容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這一醉，又不知睡了多久。
隻是再醒來時，那人還沒有來，哼哼，以往這個時候早該來了。
百無聊賴之際，窗欞外有兩個粉裳少女經過，一般的發髻裝束，一個端著盛水的銅盆，邊上搭著兩張羅帕，一個手端托盤，上麵織錦雲羅、環釵珠翠鋪陳，最好的莫過於那支鳳凰吐珠的金冠，鎏金作身，寶石為眼，流蘇化簾，美麗不失嫵媚，端莊不失大氣。
隻聽那端著水盆的少女低聲道:“朽茵姐姐，你說陛下空了那後位那麼多年，怎麼如今想起要立後了?”
那被叫朽茵的少女輕輕斥了那問話的少女一句，原本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偏偏又開了口:“你大概是不知道三百年前的那件事，陛下……”
“陛下大概已經不是凡人了吧。”那少女喜滋滋地打斷朽茵的話，“三百年啊，一個凡人哪裏活得了這麼久，我祖母活了九十多歲就算久了，不過也不像陛下那般活像二十出頭的模樣。”
朽茵微微一愣，似乎煞有其事地點頭，輕聲好似隻有她自己方可聽見:“陛下自我入宮到現在模樣好像還真是沒變過呢。”
兩名少女路過窗邊然後從正門進了我這間屋子，那端水的少女拉著朽茵低聲道:“好姐姐，告訴你一件事不許告訴別人!”
朽茵皺了皺眉，道:“那你還是別說了。”說完放下手中的東西就要離開，卻被那名少女抓住。
“哎呀，好姐姐你別這樣嘛!”她頓了頓，“我是不知道你說的三百年前什麼事，不過我說的這件事你大概沒聽過，凡人修士除非霖雲不可延長壽命，姐姐難道就不好奇陛下……”
朽茵眉心一凝:“好奇什麼?”
“陛下師自辛夷，十六歲才被接回回皇宮，聽幾代伺候過陛下的內官說，陛下素來聰穎，文武皆受黎國師讚譽不已，隻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