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柯夢

【1】

我在微博上發布了這樣一條信息:拾到黑色手提包一隻,尋失主認領。

陳妙然也是通過微博看到的,她並沒有在意這條信息。最近我們一直沒怎麼聯係,因為她考研的課程非常忙,而我也在跟一條新聞線索跟得焦頭爛額。電話裏,聽到鬥誌昂揚的陳妙然的聲音,我卻有些失落。相比擅長學習的她,自己也許根本就擠不進這個行業。

第二天給陳妙然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在上數學課。我笑著說:“陳妙然,笑死我了,快看我微博。我告訴你啊,我昨天發的那條失物招領,今天看竟然那麼多轉發和回複,而且有好多人還私信我來認領。”

她奚落了我兩句,但掛了電話後還是登陸微博看了我的微博,並且在後麵回複了一個鄙視的表情。我在校門外一直等到她下課,陳妙然發現我在等她,她才想起來,今天新上映一部功夫電影,她最喜歡的導演。

公交車上,和陳妙然討論是去吃酸辣粉還是必勝客,未果,為了防止冷場我轉移了話題,說:“有個人來認領手提包。”

“不是說很多人私信你認領嗎?”她毫不在意地說。

“這倒是,可是大多是想碰運氣的人,試探地留個言就不了了之了,可是有一個人連續好幾天迫切地向我要回他的手提包……而且,還留下了聯係電話。”說著,我把手機遞給她看。“如果是在景州行星區附近拾到的,請速與我聯係,電話……”她不禁讀了出來,“有點像刷屏。”我說。

“那你還給人家唄。”

“哎喲,你怎麼還不明白啊,我根本沒撿到什麼手提包啦。隻是隨便發的一條微博。”說著拿回手機,順手刪掉了那條微博。

“沒撿到?”陳妙然頓時無語了,說:“那你真是閑的……”話聊到這裏,再說不下去,於是就沉默了。對方很認真,甚至在末尾還附了電話。看了他的地址是同城的就沒有那麼大驚小怪了,也許真有人恰巧丟了包呢。不知道陳妙然是不是也會跟我發出同樣的感歎——太巧了。

車子到站後,我們先跑去電影院買了票,然後跑去吃了米粉。可就在我先吃完刷微博的時候,發現了那個人發來的新私信:“為什麼刪掉了那條微博?是已經有人認領了嗎?”

這種情況有些尷尬,我給陳妙然看,她卻說:“你這是自作自受。”最後我咬著牙回複他:那條信息是瞎編的,並沒有撿到什麼包。

可是隨即對方的私信來得更加像刷屏了,甚至有一條私信裏說:“你要多少錢都行,隻要你能歸還我的包。”

我看過他的個人資料,除了昵稱和所在地以外,沒有什麼其他基本信息。看他以往發過的微博也不像是騙子。從他發微博時間和頻率來看,他應該是個晝伏夜出的人,他是個微博控,卻很少寫自己的事情,都是轉發有趣的東西。我有點苦惱,並開始好奇,他到底丟的那個包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使他如此激動,他又如何確信我撿到的包就是他的呢?於是我回問他為了確定他是失主,說說包裏有些什麼。

他仿佛在等我的回信,很快回複道:一支真彩牌子的黑色中性筆,一本《財經》最新期雜誌,兩小包胃炎顆粒,四五個一角硬幣。

我有點吃驚,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東西,至於緊張兮兮的?難道貴重的是包的本身?

“包的牌子?”

“沒有牌子,地攤貨。你是不是在行星區拾到的?”

對方似乎更在意我是不是在行星區撿到的。

我想再解釋並沒有撿到什麼手提包,可是對方這樣節節逼問,顯然是認為我是不想還他的包。我現在有三種選擇,一種是再跟他解釋真實情況,第二種是騙他說我撿到的包不是他所描述的包,第三種就是照他描述的弄個包,試試能不能得到他所說的酬謝。

我把這些想法一股腦地說給了陳妙然,她卻說:“可是你沒想想,他可能包裏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沒有說,就算你狗屎運真得到一筆錢,你不想想那包為什麼那麼值錢?”陳妙然的話很是打擊我。

我隻好裝作不以為然,領著陳妙然走進電影院。

電影的確很精彩,但是我卻沒法集中精神,我時不時地看一下手機,隻因為對方發來的最後一條私信:如果你不歸還,我會考慮報警。

【2】

將陳妙然送回寢室,我一個人在夜市裏漫步,偶然看到一個地攤賣手提包,好巧不巧地看到了有兩隻黑的手提包,於是我就用手機拍下來傳到微博上了,問,這是不是他的手提包。

很快,我收到了一個回複,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說:是。

我立刻轉身回到那個地攤,詢問了價格買下了那個黑色的手提包。

不是巧合,對方就是個精神病,但是不管是什麼,這包我還給他,千萬別再騷擾我了。我很怕實習期一過,就被報社以一些不良記錄為借口給打發走。

我們約定在周末將手提包還給他,可是就在周末早晨,領導打電話,說去某商家做一次暗訪。這一催,我沒了辦法,把湊齊的物品放進手提包裏,然後讓陳妙然替我把這個還給失主。

陳妙然一頭霧水,現在連她都糊塗了,我到底有沒有撿到一隻手提包……“總之,十點整,你在農業銀行裏麵的座位上等,一個穿著灰色上衣的人會主動問你是不是撿到了這個包。你也不用多說別的,我已經跟他說過了。”電話裏,我這樣囑咐道。

暗訪並沒有多長時間,很快就完成了,我馬不停蹄地去找陳妙然,陳妙然在肯德基裏坐著,見我來,招了招手,然後問:“那包裏究竟有什麼?”

“沒什麼呀?”我心裏搞不清她怎麼這麼問。

“你沒幹什麼違法的事情?”

聽她這麼說,我憋不住,笑了,“我有那個賊心也沒那個賊膽啊。”

她看著我,將信將疑,然後從挎包裏掏出一遝人民幣遞給我。我一數,整五千。“你撿的?”

陳妙然恨不得扇我一嘴巴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說:“那人說那包失而複得,給你的酬謝。”

我也有點不敢相信,那破包值五千?況且,那根本不是他的包。“失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身材高大的男的,穿著灰色西裝,挺幹淨的一個人。再讓我描述也描述不出來了,反正就是沒見過的陌生人。”陳妙然聳聳肩,一副“看你怎麼辦”的臉色。

我沒辦法,把這些錢收進了包裏,勉強擠出一絲笑,說:“要不要去玩籃球機?”以前陳妙然沒準備考研的時候,每周末都去玩,不過自從她信誓旦旦地要考研之後,竟然好久沒玩了,沒想到她聽到籃球機也沒有什麼樣的驚喜,隻是略微皺了一下眉,說:“和寢室姐妹約好了,晚上出去吃飯唱歌……”

我一看,這下午也過去一半了,就打算送她回去。“你說你要是高中的時候好好學習考上F大,何苦現在累得跟狗似的考F大的研呢。”

我以為她會狡辯一下,沒想到她沒說什麼。

【3】

這天我正在幫編輯組新聞稿,就從外麵進來倆警察,我第一想法這是哪期要采訪的?第二個想法是,這是誰的親戚朋友?可是都不是,他們徑直向我走來,在我麵前停住,問道:“你是李清木?”

我腦子裏迅速回憶,可是我沒幹過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啊……我愣愣地點了點頭。

“我們這兒有個案件需要你協助調查。”說完示意我跟他們走。

這時我發現整個辦公室像是得到了一個巨大的新聞線索,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瞧我。

警車還是平生第一次坐,大有狐假虎威的感覺,但是卻沒有忘記正經的事情,在車上,我問:“是什麼事?”

“到了地方,你隻要一五一十地說就行了。”

到了警察局,在一間屋子坐下,那兩個警察坐在對麵,其中一個還端了水給我,可能是看我有些緊張。

“你先看看這個包是不是你撿的?”一個警察遞給我一張照片,上麵的黑色手提包不就是我那天托陳妙然還給那個人的嗎?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因為如果說是我撿的,就是說謊,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萬一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這一說謊不就完了。可是我如果說不是我撿的,他們會盤問我為什麼當時說是我撿到的並且還給了那個人……說到最後人家給了我錢,我還把人家供了出來,感覺也不妥。

見我猶豫,那警察臉色嚴肅了下來,道:“這關係到一起殺人案的判定,希望你說實話,這包到底是不是你撿的!”我被他這麼一嚇,矢口否認,並且把事情原委都說了一遍。

然後警察點點頭,說:“一個星期後需要你出庭作證,你把今天所說的話再說一遍就可以了。”

我點點頭,仍然不大了解情況,於是問道:“那個認領我的包的人是殺人犯?”

“法庭上你就都知道啦。”那警察拍拍我肩膀,叫另一個人開車送我回去。

一回到報社,我被裏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就連平時不怎麼說話的同事都七嘴八舌地問出了什麼事。“這個,我也不太知道,好像是什麼人命關天的事情,我隻是作個證,他們什麼都不告訴我。不過一周之後開庭,那警察說到了法庭上,我就知道了。”

“那我們可要做那個的頭條啊,給你留個位置。”主編說。

頓時一股寒意從腳底躥上來,這些不怕事大的人……

想到這裏,我想給陳妙然打個電話,可是她卻關機,打給她室友,說她去超市了。我也隻好作罷,這個消息就不告訴她了吧。

【4】

這天我得到了特許的假,條件是帶回頭條報道。

我到法庭的時候,人基本都到齊了,我看到被告席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因為他麵向法官,所以在後麵坐著的我根本看不到他的臉。

書記員宣布法庭紀律後進入了正題。法庭上沒有多少人,所以非常肅靜。我並沒有經曆過這些,關於法庭的種種也隻是在影視劇裏獲得。所以聽得格外仔細,卻仍有很多聽不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