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逃生(2 / 2)

牛二柱登時就明白了,天津衛是十方雜地,各種手藝人都有,其中有一種撂地賣藝的,專門演的傀儡戲,那是南方叫法,在北方,一般叫做木偶戲,操縱木偶的人,手裏提著一堆繩子,手指微微一動,那木偶就會舉手投足,活靈活現,跟活了一般無二,手藝到家的藝人,甚至能夠做到心隨意發,被人蒙著眼睛都能指揮自如,這黃皮子也算是快成了精了,也不知道它從哪裏看到過人擺弄傀儡,居然現學現用,把牛二柱唬的一愣一愣的。

這麼一來,許多事兒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比如這屍體為何會飛,為何離水麵始終這個距離,即便是夠不著牛二柱,也不知道往下落一點兒,倒不是那黃皮子太笨,而是這繩子實在不夠長了。還有許多模模糊糊的線索,其實早就在暗中提示著牛二柱,隻不過當時過於緊張,沒有細想而已,不過現在情況緊急,牛二柱也沒空琢磨這些,明知道被拉下去就沒了命了,所以死命抱住那屍體,任憑對方如何掙紮,就是不肯鬆口!

那黃皮子此刻的身體大如耕牛,也明白一旦被拉下去,凶多吉少,也使出吃奶得勁兒,和水底下那東西互相抗衡,其實這玩意兒最是狡猾不過,當初要是趁早鬆手,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不過它和牛二柱積怨頗深嗎,好不容易有這一個報仇的機會,自然不吭輕易放棄,更沒有想到水裏還有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稍不留神,就被拉下了水。如今它和牛二柱倒成了一根兒繩兒上的螞蚱,誰也別想擺脫誰。

這兩個東西都是怪力無窮,互相拉扯,一時不相上下,苦了在中間的牛二柱,腰胯被拉得生疼,幾乎有隨時斷裂的危險,牛二柱心裏罵著祖宗,可又不敢鬆手,兩下裏正在僵持,牛二柱忽然感覺腳底下一鬆,小心翼翼低頭一看,水裏那東西忽然鬆了口,帶著兩道寒光,往水底深處沉去,難道這東西放棄了已經到嘴的食物,就這麼走了不成?牛二柱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捉過的一種魚,正經叫什麼不知道,京津一帶似乎叫做“海裏蹦”。

海裏蹦這東西個頭兒不大,可在水裏勁頭兒不小,身上滑溜溜的一片粘液,花紋燦爛,倒也好看。這東西極難抓,一旦被人圍追堵截,就會做出疲憊不堪,奄奄一息的樣子,然後趁人不備,一彈水猛的跳起來,然後潛入深水逃之夭夭。水裏這東西和海裏蹦自然沒有多少相通之處,不過它會不會也有這個習性,隻不過是用來當做攻擊的手段?牛二柱越琢磨越不放心,至少她和黃皮子沒分上下,就這麼放棄了顯得不太尋常。

世間的事兒,最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少腦瓜子一轉,不敢停留,趁著水裏那東西裏去,叼住屍體的那隻手,順著腿往上爬,三下五除二,就到了屍體的上邊兒,牛二柱到了此時,才鬆了一口氣,剛要一鼓作氣,再往上爬,就聽見腳底下水花翻湧,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這條繩子就是一歪,大少就像鍾擺一樣,被蕩來蕩去。牛二柱緊緊拉住繩子,唯恐順勢掉進河中。繩子連續晃動,河水四處飛濺,把大少灌了一嘴的黃泥湯子。

牛二柱此時已經有些脫了力了,這時候頭暈腦漲,被河水一潑,清醒了過來,趕緊把灌到嘴裏的河水吐出來,說不出的惡心反胃,低頭一看,下麵河水翻湧,原本平靜的如同鏡子麵兒的水麵,此刻波濤翻湧,洶湧翻滾,如同開了鍋一樣,水麵上一個巨大的漩渦,裏麵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此刻在慢慢下沉,牛二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正不知怎麼辦再好,就聽頭頂又是哢吧一聲響,拴住屍體另一隻手的繩子,也忽然斷裂了。

牛二柱心中狂喜,這下就不用顧忌那屍體了,現在他基本上已經不能動了,隻要自己順著繩子爬上去,就可以脫離險境!大少心裏一高興,立刻又有了力氣,手腳並用,奮力往上爬,還沒爬多遠,就聽見腳底下一陣水花翻動,水聲大如潮湧,牛二柱就知道又有了狀況,急忙低頭一看,眼見得水底下一道巨大的黑影浮出水麵,大如卡車,到了水皮以下,忽然一聲響亮,縱身躍起,直奔牛二柱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