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石座上的記載,今日此時剛好滿了千日之數,自己千裏迢迢來到土匪家,正是受了命數指引,前來發掘此陣,而後便要死在這裏,做那闖破天稱帝的殉葬者。再深思一層,或許自己和這班徒弟自降生之日起,便已經注定要葬身此處。如此看來,自己和牛二柱重逢,以及牛二柱此次趕奔山西,或許早就是天意注定,這一切實在是意味頗深,天機沉沉,大道無情,怎不叫人慨歎!
半仙不免心灰意冷,自己竟和無知無覺的牲畜一般,自以為逃出牢籠,誰知卻一步步走進屠場。牛二柱見師父沮喪,便想岔開話題,試探道:“師父,我們來了多時,怎麼不見杜師叔前來接應?”半仙猛然抬頭,陰童無意間的一句閑話倒是提醒了他,屈指算來,道長師徒算上杜小仙共有五人,那“百鬼朝聖”大陣卻隻需四人殉葬,難道意味著有一人可以逃出升天?自己一個風燭老人本也沒有生還的奢望,隻是牛二柱等人都是如花般的年齡,怎可叫他們死在這裏,想至此處,半仙一躍而起,大聲道:“你等且隨我來!”
******領眾徒返回坑前,見那闖破天先祖依舊正襟危坐,滿臉傲視天下的王者之氣,隻比那活人少了一口氣而已。此時已是黎明,一縷縷凝聚成形的天地靈氣自四麵湧來,由死者的天靈蓋湧入,在其全身糾結遊走,隱隱形成青龍之狀,大陣似乎隨時而發。半仙暗一咬牙:“我等師徒存亡事小,天下生靈塗炭事大,怎可因為痛惜身家性命,自怨自艾,忘了道家大義?”
想到此處,半仙虎目一瞪,將先前的得失之患拋在腦後,大吼一聲道:“快用引火之物焚燒此屍,我倒要看這屍粉骨灰如何起劫!”牛二柱答應一聲,取來硫磺等易燃之物,用床單衣物裹了,又淋上些燈油,一把火點燃,沒頭沒腦的拋將下。那屍骸雖然保存完好,到底是年深日久之物,一遇明火,立時焚燒起來,坑中頓時烈焰衝天,焦臭撲鼻。
半仙心中略寬,吩咐眾徒收拾行囊,隻等屍體焚燒殆盡,便要離開此處,另尋上山的出路。誰知那火直燒了半個時辰,不但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道長心中納悶,低頭向坑中望去,但見一片火光之中,死屍的臉卻揚了起來,蒼白冰冷的麵容上竟現出一絲笑意,******心底一寒,正要細看,烈焰騰空,那頭顱轉眼已沒入火海之中。
半仙暗叫不妙,知道此地再不可停留,急忙換齊眾徒,也顧不得那些零碎行李,拔腿便走。師徒四人未出房門,空中已是異變連連,半空中妖雲密布,其色如血,一道紫色巨雷翻滾不已,如金蛇狂舞,龍遊蒼穹。四人稍一遲疑,忽聽驚天動地的一聲龍吟,一條金龍自土匪宅中騰空而起,在天幕中昂首嘶嚎,轉眼鑽入雲層。眾人正在驚懼,半空中霹靂一聲巨響,瓢潑大雨從天而降,隻把天地連成一線。
眾人不由得叫苦連連,正想取些雨具出來,那最前麵的牛二柱卻道:“師父且慢,此雨非比尋常!”說罷便接了些雨水,遞至******麵前。半仙見雨水豔紅,細細一聞,竟有一股腥氣,竟和鮮血一般,那雨下了多時,屋中之火反而越燒越旺。半仙心中大駭,自由自主倒退幾步。牛二柱此時也看出蹊蹺,顫聲問道:“師父,這到底是何異象?”半仙連歎幾聲:“天降血雨,大劫已成,從此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你我師徒弄巧成拙,不但無法生還,而且已成了千古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