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耗子半夜睡不著,偷偷溜出房門,要尋點兒野味兒吃,這裏所謂的野味兒可不是山雞野兔,而是要偷別人家的東西。別看小偷自古就是個低賤的行當,可這裏邊也分三六九等,大到改變天下局勢的巨寇,小到小偷小摸的毛賊,那真是五花八門,良莠不齊。大盜如鼓上蚤時遷、盜九龍杯的楊香五還有孟嚐君手下雞鳴狗盜的兩位食客,不但幹的都是大票生意,而且還能名留史冊,雖說不是百世流芳,卻也是此中翹楚,小一點兒的也能飛簷走壁,專門找豪門大戶的晦氣,也是揮金如土,仗義疏財的豪客,最不濟的就是三耗子這種小賊,隻能偷雞摸狗,或是混口敢吃,或是換點兒零錢,實在不值一提。不過這些毛賊雖然微不足道,但真要探究起來卻不簡單,這其中有許多講究,門外漢根本就摸不找門路。
就拿偷雞來說,看似容易,其實門道兒多了去了。雞這東西是個活物兒,你要把它弄走,首先得防備它出聲兒,舊社會窮人對自家的雞鴨看的極重,一聽見動靜兒鐵定起來查看,你要稍微猶豫,肯定讓人家逮個正著,除此之外,還得注意人家養狗了沒有,院牆高不高,怎麼進去,進去了出不出得來,如此種種,一個意想不到,就得倒黴,別看三耗子年齡小,幹這事兒卻是個老手兒,跳牆溜門兒,自有他的絕活兒。
三耗子一出家門兒,四周看了看,今天是個陰天兒,天黑的像鍋底一般,三耗子心裏一陣狂喜,做賊的就喜歡這種天氣,不但好下手,被發現了也容易逃脫,正所謂月黑風高殺人夜,正是江湖人施展拳腳的好機會。卜發財也沒急著下手,自家鄰居那絕對不能偷,街坊鄰居的不好意思,再者也不好收拾贓物,甭說鄰居,就連這幾條胡同兒的都不能打歪主意,要解饞,還得多走幾步兒。三耗子躡手躡腳走出自家附近這幾條街,在馬路上溜溜達達,看似信馬由韁,其實一雙小眼兒不住的四外踅摸,尋找下手的機會。
要想解饞活命,選擇下手的對象也是關鍵,太窮的人家不能去,去了也偷不著什麼東西,而且破家值萬貫,你正要拿這種人家一把米,明天興許就有人餓死,那可就缺了大德。太富裕的家庭也去不得,一般像這種地方上的富豪,家裏都養著打手,看門狗更是不計其數,有那講究一點兒的,沒準兒還有什麼陷阱埋伏,進去就是九死一生,偷再多的東西也沒用。得找那過得去的小康之家,家裏有點兒底子,不至於因為一隻雞跟你玩兒命,而且這種人比較仔細,也養不起保鏢打手,就算一時失手,頂多就挨一頓打,也沒有什麼大的危險。
別看三耗子身體瘦弱,走路卻是不慢,不到半個鍾頭,就出去了好幾裏地,一路走來,住家兒倒是不少,可一個合適的也沒有,不是太窮,就是人家有勢力,要不就是院牆太高,那個都不能輕易得手。眼看著越走越遠,三耗子可就吃不住勁兒了,一來肚子裏餓得難受,二來那一年他也就是十四五歲,膽子又不大,離家一遠,難免有點兒忐忑。勉強支撐著又走了幾步,實在堅持不住了,隻好坐下來休息,一邊兒摸著肚子,一邊兒唉聲歎氣,正在滿心苦楚之際,忽聽身後一陣雞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