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時坐北朝南的高坐在上、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頰上仿佛像是從抑鬱中硬擠出來一絲笑容的年輕帝王漢宣帝,卻馬上就開口向紀嘯尋問起了他同甘延壽孤身曆險的經過。
近來感覺到自己的結拜二哥甘延壽還頗具編故事、講故事潛質的紀嘯,就一推六二五的把這份‘重大的責任’委托給了甘延壽。
隨即,在大漢帝國當朝帝王漢宣帝的行軍禦帳中,就開始抑揚頓挫、不停頓的回蕩起了甘延壽宏重、響亮的大嗓門兒的聲音。還真別說,秉性豪爽、粗獷中不失細致的甘延壽,‘說起書來’也確實有一套!
加之甘延壽在性情上本就大膽得‘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在一眾帝王、重臣麵前也並沒有唯唯諾諾的表現,一切都是據實而言的還添加上了形體動作和音響效果,口說、手比劃、肢體做動作間,一時間恍若漢宣帝的禦帳真正的就變成了他甘延壽的‘說書場’。
此時,一眾的帝王、重臣、軍中將領均全都鴉雀無聲、屏住呼吸、聚精會神的在聽著。禦帳之中,也就隻剩下了壯碩的身軀站在禦帳中央的甘延壽的一個聲音在宣講了!更有甚者,隨著甘延壽語言、表情、動作的變化,禦帳中眾人的麵部表情亦在隨之而變化著……。
惹得原本就曾身臨其境的紀嘯,望著手舞足蹈的甘延壽不禁好笑的暗想:不錯、不錯!看來哥幾個即使是窮困潦倒之時也挨不著餓了!隻您這樁‘說書’的本事,就可以保證哥幾個糊口了!
“真的?紀中郎力斬了胡酋左穀蠡王烏籍?胡酋之首級安在?”終於,當甘延壽嗓音宏重的述說、說到紀嘯在群胡鐵騎的萬馬軍中力斬匈奴左穀蠡王烏籍之時,高坐在上的大漢帝國一代年輕的帝王漢宣帝驚喜的脫口而出、打斷了甘延壽所演繹的‘劇情’。伴隨著漢宣帝略帶有著些許嘶啞的嗓音,禦帳之中也同時傳來了一陣震驚、興奮、羨慕等兼而有之的‘嗡、嗡’之聲。
而此時的漢宣帝,伴隨著驚喜也一掃蒼白的臉頰上所籠罩著的、一直就未曾消退過的抑鬱之色,首次的露出了發自於內心的笑容。
可想而知,即使是由於漢宣帝果斷的禦駕親征、及時的解救出來了五路之中的四路被困漢軍大部,此次出塞作戰亦等於是損失慘重的得不償失。最為一國至尊的當朝帝王,獲勝的戰果首先要屬於他,失敗的責任亦要由他來承擔。而作為上位者來說,顏麵就等於威信,威信也就等於權力。
此次大動幹戈出塞遠征的損失慘重,會使得回返京城後的漢宣帝顏麵盡失的同時,也必然會影響到他至尊帝王的威信和尊嚴,甚至說得更嚴重一點兒:會牽扯到漢宣帝的帝位有所動搖。
而紀嘯的力斬胡酋匈奴左穀蠡王烏籍,則給了漢宣帝以挽回全部顏麵的機會。這就是所謂的‘一將抵千軍’!會使得漢宣帝回朝後可以趾高氣揚的宣稱:二次的禦駕親征增援之軍,大勝群胡、力斬胡酋匈奴左穀蠡王烏籍。不僅不會使他的威信有所損傷,而且還會大有增長。
從另一個角度來分析一下‘死一個烏籍就可扭轉乾坤的把頹勢說成勝跡’就更清晰一些了:
無論是漢軍的軍卒戰死幾萬、軍需輜重又損失了多少,也無論是殺傷了群胡鐵騎多少、繳獲了多少的戰利品。這些,都是無名之人和不會說話的死物;其實,無名之人也就等於沒有發言權。
而斬殺了胡酋匈奴左穀蠡王烏籍則不然,他可是名頭兒響亮、從此再沒有辦法說話了!無名之人可以編造、死物也可以作假,但名頭兒響亮的胡酋卻是既不可以編造、又不可以假冒的!
這,已經完全的可以讓漢宣帝做到‘一俊遮百醜’了!也可以讓跟隨漢宣帝出征的一眾朝廷重臣、將領直起腰來說話。再往引深考慮、分析一下斬殺胡酋匈奴左穀蠡王烏籍的意義:是既可以借此震懾塞外的群胡,又可以緩解向田順、範明友等因冒進而喪師的責任。
對於塞外群胡來說:說一千、道一萬,反正你匈奴的重要部酋命喪了疆場就不存在勝跡。而對於應該承擔責任的漢軍將領來說:取勝自然就沒有了失敗的責任,些許的失誤也是人所難免。
然而,看到漢宣帝臉上露出的驚喜表情、把這一切在瞬間都想明白了的紀嘯,卻不由得在內心裏大聲的喊冤:我拿命給身體羸弱的老義父換回來遮寒用的名貴王帽,看來馬上就要‘交公’了!
自然,此時的紀嘯,也不得不趕快站出來說話了!因為,烏籍的大好頭顱還關乎著數千傷殘軍卒的未來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