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六章 背後之人(2 / 2)

“不。他那時沒死。”蘇淒淒突地開口,直愣愣地,“我做了個夢,醒來也不知為何在這裏,而且小蘇和我都老了好多,他身上都是傷,”她開始發抖,“都是可怕灼傷,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包紮著,臉也憔悴了好多好多,那傷——根本……”她突地又開始大哭起來,“他燒得連眼睛都看不到了,如果……如果不是他說他是小蘇,說是我在夢中救了他,我根本不相信那是小蘇!”

“他從小病弱,本來就沒過幾天好日子,到了後麵,那傷竟連陽光都見不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也不知怎的,時醒時夢的,每醒一次,小蘇的傷就重了幾分,卻還安慰我——我……究竟是誰那麼狠心對我們家小蘇!”

喬瞬遊愣愣地看著她,動都不動。發現了假墓這幾個月,他夜不能寐,蘇弈之的死活就像把刀一樣懸在心口,現在知道他沒有死,那把刀終於放了下來,然而這些描述,讓那把刀來回地在心口上磨,磨出了血,卻又麻木得疼不起來。

麻木中,卻有另外一份期待——既然是這樣……這樣,是不是,蘇弈之,並沒有死?

“那現在呢?”蘇葉低聲問。

接下來三個字,讓喬瞬遊瞬間墜入了冰窖。

“——他死了。”

就這三個字,那把懸在喬瞬遊心上的刀終於捅了進去,刀把兒還露在外頭,封住了血,封住了痛覺,也封住了所有的話。他人還站在那裏,魂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裏,隻是愣愣地呆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蘇淒淒。

最終,他啞然開口,聲音喑啞得像另外一個人:“他最後……說了什麼。”

蘇淒淒哭得累了,低頭抱著蘇弈之的墓碑:“那個傻小蘇,到了最後,竟然還說了句傻話——‘能死在這裏,老天總算待他不錯’。”

喬瞬遊腦中一陣暈眩,突地當年在亂雪堡臥底時,蘇弈之與他閑談的一句話浮現了出來。

當時的病弱堡主,望著富麗堂皇的亂雪堡,悠悠道:“小喬,你可知我要什麼?”

不待年少的白衣少年回答,他自嘲地微笑道:“蘇弈之一生,別無他求,隻求一方淨土,至親伴在身畔,平靜悠遠,再無紅塵紛擾。”他見少年的表情,不由歎氣,“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當時的喬瞬遊自然做個體貼下屬狀安慰蘇弈之,但到了今天,他突然明白了那時微笑著的蘇弈之的心情。

他突然明白當初背叛的時候,蘇弈之說的原諒。

蘇弈之此生,從未負人,卻屢次被人辜負拋棄。

他待姐姐如珠如寶,姐姐卻棄他而去,待回來之時,已經是瘋癲不已,甚至相對不識;他待喬瞬遊如親子,等來的卻是另外一場背叛,一場漫天漫地的大火。

最後,他,一身病痛,滿身灼傷,目不能視,臨死之跡,身邊隻有一位半瘋癲的瘋子。

但是那位病弱堡主,那位被病痛折磨得隻剩一副骨架的瞎子,卻在最後一刻微笑著,對那已經瘋癲的姐姐說,能死在這裏,老天總算待他不錯。

劇痛襲來,旁邊傳來撕心裂肺的大哭,但蘇弈之卻走得十分淡然。

仿佛等待了許久,終於鬆了一口氣一樣,他一直微笑著,哪怕這樣用力扯動肌肉會讓他痛得發抖。

但是他卻依然笑著,一直到最後一刻,夏口之戰之後,陽光第一次從黑暗中流瀉在他的身上,他第一次沒有掙紮——因為他再也不會感覺到痛,隻是靜靜地,在那一縷陽光中無聲地微笑。

慢慢地,凝固成永遠。

蘇弈之一生,別無他求,隻求一方淨土,至親伴在身畔,平靜悠遠,再無紅塵紛擾。

到了死亡的那一刻,所求,終所得。

所有人都以為他輸了,其實,他才是贏家。

喬瞬遊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那間木屋,站在原地,突地覺得那幕無比的真實刺目,卻又恍惚得猶如夢中。

蘇淒淒揚起臉,帶著和年齡不相稱的天真:“……你說,我現在是在做夢吧?我總等著這噩夢醒,時醒時夢的,總憋著難受,我也不想知道你們是誰了,反正都是夢中人物,等我醒了,總歸會煙消雲散。”

說著,蘇淒淒突地又拍手笑了起來,擦掉眼睛旁邊的眼淚:“夢和現實都是反的,等我醒了,我當然不會老,小蘇也定在身邊。夢中他那麼慘,醒來他的病一定已經好了。這麼想想,我倒也不覺得這夢難熬了。”

“隻是……不知道你們知不知,我什麼時候才會醒呢?”

她背後的兩個人隻是默默看著他,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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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結婚,得3天斷網,存稿不足以支撐,加上之前的上傳錯誤,不得已隻能放棄全勤。

之後會斷2-3天左右,然後恢複更新,不過可能沒法保證一天三千=,=,但是不會再斷更很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