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少年的周身就形成了一塊巨大的火場。火場之中,他身上的九條龍身不停飛舞,一如魔頭現世。
江行休雙手攤開,雙目微閉,享受著這一刻。
充沛的能量如同潰堤之水,迅速填滿他幹涸的經絡,同時讓他所有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恢複。從來沒有這麼美妙的感覺,像是寒冷的冬天裏突然尋到一堆溫暖的篝火,像是饑腸轆轆的流浪者陡然吃到了油光滑膩的雞肉,像是發了瘋的癮君子猛地握住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那地上用鸞雀劍畫出來的溝壑,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含道法。那是九龍鼎碎片的激發陣法,自從在密雲州地洞中見過後,就被他深深地印刻在了腦海中,方才一邊躲避老翁的術法,一邊偷偷刻畫,竟也分毫不差。
隻是他隻是碰巧習得了如何激發碎片的力量,卻不懂如何操控,這也正是他為什麼一直與老翁周旋的原因。
但到了此時,被老翁所逼迫,他一咬牙,就將碎片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強悍的力量充斥全身,他看著自己的手,感覺隻需要輕輕一握,就能將那遠在天邊的老翁抓在手裏,隻需要自己跺一跺腳,老翁布下的領域就會徹底崩碎。
“這、這不是你的力量!這是什麼!”
老翁終於回過神來,驚恐地大聲問道。“九條龍,九條龍,如此狂暴的力量,它不屬於你,它從哪裏來的,它絕對不是凡間的,可怕,瘋子!”
江行休戲謔地看著他,老翁受到了刺激,連說話都不利索了,邏輯混亂,聲音比鴨叫還難聽。
他自然不會告訴老翁,自己其實拿到了九龍鼎碎片,那件許多人爭奪都沒能到手的寶物。
“如何?”他淡淡地問道:“還需要試一下麼?”
“江瘋子!”老翁破口大罵,指著他的手微微顫抖,“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如此強大的力量,幸虧你是在老夫的領域之中,否則你現在早就聞名天下了!到那時,正的、邪的、是鬼的、不是鬼的,都會不顧一切地來找你,你會死得連一根毫毛都不剩下!”
“別說得那麼好聽。”江行休一邊和老翁說話,一邊趁機利用九龍鼎碎片的力量增強玄象內功的實力。“好像說得我不用你就會放過我一樣,若我真不反抗,你也是會殺死我的吧?”
江行休說得沒有錯,老翁的心裏就是這麼想的。
貓戲老鼠,這個比喻很貼切。他原本是禦玄司的飛雲使,但不久前皇帝一道詔書下來,自己就被革了職。雖然他因為總是在朝堂上唱反調,對此早已有預感,但真到這麼一天時,心裏卻十分不是滋味。試問一個人在某件事情上辛辛苦苦賣命了大半生,到頭來卻什麼都沒得到,妻兒也跟著受苦,誰受得了?誰也受不了,誰都想討個說法。
討說法,他心裏歎息一聲,找皇帝老兒自然是不行了,還沒進宮就會被侍衛叉出去,找其他人訴苦也不合適,左右看看也就隻能來找這位新來者的麻煩了。
況且,他想,若這件事辦成,在某個人那裏說不得還能撈到一些好處,好歹能把自己的後半生解決了,順帶再把兒子的官職保住。
但等到真正見到這位年輕人時,老人的心又動搖了。他畢竟還是一個善良的老人,雖然在朝廷上唱反調,但那都是忠言逆耳,是切實可行之事,隻是無奈掌權者不喜歡聽這些。
他見到的新來者,年輕、有活力、有朝氣,最重要的是,他從少年人的身上見到了如今在昆侖十二道宮裏李無主的影子。
年輕的人可能不會相信“命”這種東西,但他現在老了,越老也就越相信命運。他見到江行休時,仿佛就見到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又仿佛看見了蟄伏在池中的蛟龍即將騰躍而起。讓他殺這樣的一個人,一是心軟下不去手,二是殺了後代價太大——自己也終將死於非命。
“罷了……”
老翁歎了口氣,仿佛瞬間老了幾歲,佝僂著身子袖袍一揮,天地領域就消失不見。
江行休迷迷糊糊地張開眼,才發現自己還站在巷口,而那老翁也還是坐在藤椅上,一臉哀怨地看著自己。
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是夢境。江行休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胛,又查看了一番體內玄象的情況,發現一切都是完好如初的模樣。
但江行休知道,剛才發生的一切絕不是夢境,若自己無法戰勝他,此時此刻自己絕不會像這樣醒來。
他回頭望去,燕回巷中一如往常的祥和。那個男人依舊在磨刀,隻是不再一臉煞氣,那個女人已經收好了雞蛋放進了竹籃,向他望了一眼,露出友好的微笑。
江行休也露出微笑,轉過頭看著老翁。
“老丈,您現在,可以回答我的那個問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