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密雲州依舊繁華,華燈點綴,鶯燕之聲,夫妻吵架摔盆聲,嬰孩夜啼,毛狗犬吠。他一步一步地走著,慢慢地經過大街小巷,末了,隻聽得見四周蟲鳴。
他回頭望去,身後仿佛有一條看不見的線,隔絕了繁華與寂靜。
在他的身前,有一座茅廬,廬中石燈溫潤,好不溫馨。
這時,一名婦人端著木盆出來倒水,轉頭看見了他,臉上詫異,又帶著些警惕地喊道:
“是誰?”
江行休走近了,才看清她身上衣服襤褸,頭上發髻亂糟糟的一團,一根木簪隨意地斜插著。
“你是誰?為何走到了這貧民窟?”
江行休露出善意的笑容,躬了躬身說道:
“深夜叨擾,還望嫂子莫怪。請問祁先生在嗎?”
婦人立即回頭喊了聲:“找你的!”又上下看了看他幾眼,發現他衣著華貴,想不通堂堂一位公子哥兒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誰啊?太晚了,不見。”
屋內傳出一道聽上去十分倔強的聲音。
被人拒絕,江行休也不在意,似乎早就料到會這樣,於是伸手從袖子裏抓出一把金葉,遞給了麵前的婦人。
婦人驚呆了,看著他手上金燦燦的葉子愣怔半晌後,手裏的木盆滑落,一把抓住金葉子,直奔屋內。
“人家叫你出來你還不聽了是不是?你這跟裁縫比手藝,真長本事了吭?”
“別別……輕點兒輕點兒,嘶……”
屋內剛傳出一陣求饒聲,江行休便見到一名三四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被人從屋裏踹了出來。
男子衣著也很樸素,但身上衣服洗得很幹淨,頭上發髻也絲毫不亂,胡渣也修得整整齊齊。
被人踹出來後,他似乎有些尷尬,兩臂晃蕩,像是想罵屋裏的人,但看看身旁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江行休,又放棄了。
“你……是誰?”青年男子逡視著江行休,“我好像……不認識你吧?”
“之前不認識,以後就認識了。”江行休說道。
男子皺眉: “什麼意思?”
“我想拜你為師。”
男子臉色一變,眼神迅速地朝四周的黑暗裏掃了一圈,但外麵太黑了,什麼也看不清楚。
他盯著麵前這位帶著銀質麵具的少年,說道:
“你是不是吃撐了無聊?現在密雲州的公子少爺都流行這個?”
“到底是不是無聊,先生要不要聽在下講個故事?”江行休笑著問道。
男子一陣沉默,沒有接他的話,隻是眼神有些不安地飄來飄去。
江行休不管他,繼續說道:“十六年前,密雲州刺史大人江振威府上突現妖火,妖火詭異,生生燒了三天三夜,最後隻剩下一地的黑色殘渣。
火起之時,有一名女子恰好從府前經過,正感歎造孽的時候,見火海之中有位老者抱著個嬰兒衝了出來。
當時,這名嬰兒被火海中的飛塵所窒,加上火毒進入體內,眼看就要性命不保。女子見到後心有不忍,拿出一個瓷瓶,將裏麵的丹藥拿給了老者。”
男子似乎也聽得入迷,見江行休停了下來,連忙問道:
“後來呢?那名嬰兒保住了嗎?”
江行休看著他的眼睛,但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眸深邃,雖然表現輕浮,但似乎骨子裏藏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