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引子 (青梅竹馬)(1 / 3)

淮北平原,一個平常的鄉村,

朝霞剛剛映紅了天邊,風小雨已經背著大帆布書包走在村頭的小道上雖是春寒料峭,路邊的小草已一片嫩綠。草尖上的露珠淋濕了布鞋,陣陣冰涼,

中學在鄉裏的一條小街上,要翻過一個小山包。夏天白天較長還好一點,冬天幾乎披星戴月,中午來不及回家吃飯,帶上一點幹糧,饅頭鹹菜一類的東西,找點冷水,嚼巴嚼巴咽下去,營養談不上,完全為了填飽肚皮。

風小雨的條件還算不錯,村裏絕大多數孩子沒讀完小學就回家刨田。讀書有啥用,認識幾個字,看得懂男女廁所就行。至於大學,隻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用老人的話說:祖墳上沒長那棵蒿子(一種野草)。村裏能夠記得的曆史上隻有在快到民國的時候出現過一個秀才,還被砍了頭。

田間小路坑坑窪窪,風小雨習慣了,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通向學校有一條大道,要繞過小山包,路是剛剛鋪設的,一層烏黑的瀝青,光滑明亮。踏上去腳底確實舒服,可那要多走好幾裏路,不如翻過小山包來得快。

原本大塊的麥田裏橫七豎八地立起許多田埂,分割成一個個小塊。去年開始土地分到戶,個人承包的年代悄悄來臨,村民們幹勁十足,麥苗綠油油鼓足了勁地生長,田間的一棵棵雜草也被清理得幹幹淨淨。

母親體弱多病,家中缺少勞力。那天晚飯後,父親慢聲慢語地對風小雨說:“書,你就別讀了,下來幫我刨地。”

沒有什麼理由,也不需要理由,父親的眼裏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風小雨頭搖得象撥浪鼓:“爹,我要先把初中讀完。種地有什麼好,春耕秋收,就是玉米小麥和紅薯,除了糊口,幾乎所剩無幾。”

父親滿是皺紋的臉上布滿無奈的表情,風小雨說的話他知道得比兒子清楚百倍,大半輩子過的就是這種生活,這就是命

風小雨性格算是溫和,可倔強起來八頭牛拽不回。父親沒有再強求。

風小雨不願綴學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村頭肖老黑的女兒肖月青。

肖月青和風小雨同歲,從小一起玩鬧著長大。風小雨喜歡掏鳥窩,每次肖月青都跟著。村裏的房屋不高,簷口也就兩米多一點,屋頂大多數沒有瓦,把草理順了一層壓著一層鋪好,頂部用泥巴和碎草和在一起固定。麻雀的窩就建在屋簷上的草中,站在牆邊就能聽見麻雀窩裏唧唧咋咋的叫聲。

風小雨搬來幾塊石頭或者兩條板凳,碼好,肖月青在下麵扶著以免晃動,風小雨站上去,眯著眼,手伸進麻雀窩,幾個小麻雀立馬被掏出來,有時候掏到雀蛋風小雨就讓肖月青拿回家煮著吃,當然,的時候肖月青會把煮熟的雀蛋偷偷塞到風小雨的手裏。

風小雨還經常爬到樹上掏鳥窩,樹上的鳥都比較大。抓到幾隻後,肖月青就放到麻雀一起,帶上一盒火柴,兩人來到小山上,找個僻靜之處,撿一堆枯枝敗葉,點燃。不用開膛破肚,直接放火上烤,有時幹脆扔到火堆裏燒。

那時,除了過年過節,孩子們很少聞到肉味。肖月青烤麻雀的功夫十分高超,外脆裏嫩,那香味熏得風小雨直流口水

鳥的肉不多,風小雨不急著吃,等肖月青把大大小小的鳥全部烤好,擺在石頭上,深深吸幾口香氣,然後同時低下頭,一陣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流油,臉頰上不時蹭上許多煙灰。

山下不遠處有一條小溪,吃完大餐風小雨和肖月青就到溪邊清理戰場,洗去嘴角和臉頰上的油汙。肖月青坐在一塊石板上,取出一把小梳子悉心整理一頭烏黑發亮的秀發。梳子很精致,是風小雨用幾隻喜鵲從一個城裏來的女同學手裏換來的。

夏天的時候風小雨還會一頭紮入水中,盡情戲水,上下翻騰,左右搖擺,逗得肖月青咯咯嬌笑。

村裏念初中的隻有風小雨和肖月青,女孩子膽小,起早摸黑,風小雨自然成了肖月青的保護傘,每天結伴同行,幾個風雨交加的傍晚,肖月青扭傷了腳,都是風小雨背她回來。

小山包下有一棵歪脖子樹,夏天可以乘涼,冬天可以避風躲雨,這是每天清晨風小雨和肖月青會合的地方,不用看風小雨也知道肖月青一定在等待,她每次來得都很早。

村頭,一間小草屋孤零零地豎立著,門前長滿青草,風小雨低頭鑽了進去。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牆角的破木板床上傳來,有氣無力:“是小雨嗎?”

“是我。”風小雨從懷裏掏出幾個雞蛋和饅頭,放在滿是灰塵的桌子上:“這是我媽給我帶到學校裏吃的,我放這裏啦。”

人長歎一聲:“難為你們幾個小孩了,這麼多年一直不斷送吃送喝,比我那兒子好多了。我一個老瞎子不如早點死了好。”

“您別亂想。”風小雨安慰道:“您不是經常給我們講故事嗎。我們還等著聽呢。”

老人用力咳嗽幾聲:“別提了,現在也隻有你和小青常來看我了。”

老人姓夏,眼睛不太好。但他會講許多許多有趣的故事,比書上的還要精彩。鄉下孩子沒有太多的娛樂,夜晚都聚集在老人的門前,坐在一堆亂草上,看著滿天閃閃的星星,聽老人講古老的故事。

老人生活清苦,有幾個兒子都成了家,每年送一點糧食過來,平時很少過問。風小雨和小朋友經常偷偷地帶一些吃的來,也沒什麼高檔的,隻是紅薯和幾個玉米棒子而已。

後來孩子們大了,老人的那些故事也聽膩了,還一陣一陣咳嗽,來的人逐漸稀少。最後隻有風小雨和肖月青不斷來探望,把中午的幹糧留一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