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輕歎一聲,陳矩思索了片刻,卻是搖了搖頭。
“陛下,恕臣鬥膽,臣以為朝中諸位大人,皆比元輔所有不及!”
應該,陳矩此話的很有分寸,朱常洛問的是何人可以代替王錫爵,但是他答的卻是,朝中無人能夠比得上王錫爵。
這的意思差別,就體現出嫻熟的政治功力來,老首輔在朝中聲望隆厚,資曆深重,無論是從哪個方麵,都是無人可比的,這一點無論是在公開場合,出來都沒有任何的不合適。
但是若是有人可以替代王錫爵,那麼肯定會遭來無數的反對之聲,因為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替代老首輔。
而與此同時,陳矩也巧妙的回答了朱常洛的問題,那就是在這朝中,沒有人可以接任首輔之位……
“大監笑了,元輔才德節氣,皆是上上之選,可比前任元輔張公,朝中自是無人能及,可朝廷須得維持下去,元輔之位需要有人來擔任,大監既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想必應該對朝中大臣頗為了解,此乃你我君臣私談,並不作數,大監盡可暢所欲言!”
朱常洛心裏有些惋惜,如果可以的話,陳矩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隻可惜他是宦官,注定不可能踏入內閣的。
事實上,他今召陳矩過來,一方麵是心中有些拿捏不定,所以想要找陳矩商量商量,畢竟陳矩也是資曆極老的宦官,而且久在司禮監任職,和朝中大多數的官員都打過交道,了解的很,另一方麵就是,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
而內閣當中,一項十分重要的職能就是和司禮監對接,所以要更易元輔,就必須要考慮陳矩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的意見,如果他對於人選問題極力反對的話,朱常洛也要好好想想。
畢竟司禮監是代替皇帝跟內閣打交道最多的人,如果調一個和陳矩不和的人成為元輔,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端。
“既然如此,陛下,恕臣鬥膽舉薦一人,無垢先生於公才德出眾,忠厚平恕,可擔重任!”
這一次陳矩倒是思索了良久,應該,這種狀況是很少見的,麵對君上的問詢,若不能立刻回答,也是君前失儀,陳矩作為老臣,自然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但是這一次,他足足沉默了將近盞茶的時間,才緩緩道。
朱常洛倒是不著急,他也知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對於陳矩來又太過突然,自然需要好好思索,不過當陳矩完之後,朱常洛卻是皺了皺眉,問道。
“於慎行?”
“陛下可能對於公並不熟悉,於公名諱慎行,字科元,乃隆慶二年進士出身,為先首輔張公居正之門生,初授翰林院庶吉士,而後參與編纂《穆宗實錄》,升授編修,後轉遷部院,曆任禮部右侍郎,禮部左侍郎,吏部左侍郎,張公當國之時,於公秉持節義,曾因奪情之事彈劾張公,上疏諫議,萬曆十年,張公被查抄府邸,於公又上奏陛下,請以人倫大義,恕張公之母與其幼子,並力勸查抄府邸的丘橓共同上疏進言,為張公老母留下了容身之地和數畝薄田安身立命,萬曆十七年,於公升任禮部尚書,以冊立之事,是為禮部職掌,數度力諫先帝早立國本,惹得先帝大怒,責其擅疑君上,淆亂國本,盡罰禮部諸官俸祿,後萬曆十九年山東鄉試有泄題之嫌,於公身為禮部尚書,執掌科考,引咎辭職,得先帝恩準,退隱故裏!”
似乎是看見朱常洛臉色的變化,陳矩開口將於慎行的履曆詳詳細細的了一遍,重點明了不畏強權,敢於堅持節義,而後又為張居正話的事情,更是因為國本之爭而被迫致仕的事情,希望讓朱常洛不要因為於慎行多年未在朝廷而有所偏見。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朱常洛之所以皺了眉,不是因為他對於慎行有什麼片刻,而是因為,就在片刻之前,他對著王錫爵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老首輔給他的回答,也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