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陽光明媚,獨有一種春日裏溫暖和煦又不失婉約的氣息;可晉國大夫姬氏子蘭心頭卻籠罩了一層陰霾。那一夜的月色似乎與其它時候並無不同,可就在這一夜,他失去了最愛的姚子,那天君上(晉文公)忽然到家中做客,飲了幾杯酒後就昏睡過去,醒來後發現自己仍睡在酒桌上,便知一切,遂打算去姚子房中休息,於是踏著如雪的月色向前走去,可當走到門口時,他看到令自己痛苦一生的事情,姚子在和另一個人歡好,其中夾雜著一些哭聲,他沒有衝進去,因為那個人就是君上,一切都是他自己策劃的無關他人,想到這裏似乎樹上的鳥兒都在嘲笑他……那日國宴,姬蘭親自為晉文公和姚子牽線,姚子是姬蘭最愛的姬妾,她生的杏眼桃腮,千嬌百媚,姬蘭一直對她寵愛有加,姬蘭身為鄭國大夫的親子擁有絕對的王位繼承權,卻被驅逐,他發誓要奪回王位,要奪回王位就要舍棄一切,甚至是心愛之人,他抓住晉文公好色又愛顏麵的弱點,以此大做文章,於是,便有了那一夜的事情,他作勢要將姚子送給晉文公,晉文公卻說:“姬蘭,今日之事不可讓他人知曉。”姬蘭猛然下跪,雖表麵痛苦,唇角卻微微揚起:“君上,臣之妻放蕩,令君上蒙羞,臣當萬死,定盡力保全君上名聲!”遂拔劍殺了身旁的隨從,又舉劍走向在角落裏梨花帶雨的姚子,姚子喊不要的同時晉文公大喊:“慢著!你這是做什麼?!”姬蘭雙眼赤紅,麵容抽搐,堅毅地說:“君上要臣保住此事,臣無他法,隻得殺了所有知情之人,包括臣在內,望臣死後,君上能善待臣之妻兒讓臣之長子己繼承大夫之位,臣死則無悔,來生定報君上之恩!”說罷又舉劍走向姚子。晉文公這才明白他有事相求,知道自己心軟又恪守禮法,故設此局中之局相要挾,他如此費盡心力無非是為了王位,晉文公說:“住手!既然都到了這一步,孤明白你的意思,不妨說明白一些,你到底要什麼?”姬蘭也明白這場戲,遲早要有人結尾,雙膝跪地,身體筆直目光直視晉文公:“君上想必已然聽說微臣家族之內發生變故,親族盡皆戮沒,僅為爭奪父親所留下的一些財產,臣雖已是流放之人,與財產無緣,但有心之人絕不會放過微臣,微臣請君上救微臣一命,微臣必感念君上恩德,以死相報!”晉文公雖不是精明之人,但聽到此言卻在房中踱來踱去,明白其中涉及鄭國內部政變,不知對自己有何影響,此人既已有篡位之心,不知是福是禍,若答應他,勝,不知是否會為自己樹下強敵;負,定會使自己軍隊受損,國力虛耗,或許鄭國新君還會勒索一批賠償金,欺壓晉國。若不答應他,他定會以死相要,他死不死並無不妥,隻是此事若傳揚出,定會使自己威名盡失,倒是民心倒戈不知國內又會生出何等禍事。晉文公唇角微掀:“姬蘭,如今國內局勢緊張,孤保全自身家產已屬不易,實在沒有精力去管其他事了,不過孤可以借你些盤纏,讓你回鄉與家人表明意誌,求他們饒你一命,出去之後,一切全憑你自己了。”姬蘭心下明白,這下晉文公即可保全自己名聲,又可防止自己有個敵手,他這樣說,想必不會借給自己很多兵力,借他兵力不過是個借口,自己這麼多年培養的殺手足夠奪回王位,隻是想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而已。當即涕淚滿麵,對晉文公叩了三個響頭,說:“君上此恩此德,微臣此生難報,若保得性命,定效犬馬之勞!”晉文公趕忙扶起姬蘭:“隻要一切無恙便好。七天之後,去領一隊人馬隨你回鄉與他們理論。不必擔心。”姬蘭謝恩之後,晉文公便在隨從吉樂的攙扶下緩步離開。姬蘭唇邊揚起了滿意的笑容,大計指日可待,心情大好之餘也想起他的痛處,他答應過姚子,隻要計劃成功,一定不會虧待她,此時他看了姚子的方向,卻發現她早已離開,想到她會想不開,追去房間,看到姚子安靜地跪在桌前一身素白衣裙,雲鬢柔順的垂在肩上,燭光下她的麵容顯得有些憔悴,雙眼含淚,嫻靜柔美之餘多了一分令人歎惜的哀涼,這一切全是姬蘭自己造成的,他明白,走到姚子身邊,卻不知該說什麼,隻能站著,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姚子開口,問道:“夫君,若剛剛君上沒有阻止,那一劍,你是否會真的砍下。”姬蘭平靜地回答:“是。”姚子明白,兩行清淚落下,行了個禮,顫抖地說:“很晚了,妾身身子不適,想早些歇息,夫君恕罪,妾身就不留夫君了。”姬蘭轉身剛要離開,姚子又開口:“夫君放心,妾身不會自盡,還請夫君兌現承嗨善待妾身之親族,終身無恙。”姬蘭略帶疲憊的開口:“嗯。”自那日起姚子總以各種理由推脫,不與姬蘭相見。想到這裏姿蘭心頭一陣鈍痛,他雖拿到了兵馬,卻失去了姚子,雖有千軍萬馬卻回不去從前。出發之日在即她卻始終不肯見他,直到那一日出發,雖有妻妾兒女相送,他仍感無盡悲涼,他發誓一定打贏這場仗給姚子最好的生活,這樣姚子就會原諒他,帶著千軍萬馬和無盡幻想,來到了鄭國邊境……姬蘭在鄭國邊境安營紮寨,一切準備妥當,遂遣使者瓊集前往鄭國遞交家書……鄭文公看到竹簡上的字跡,知道是姬蘭歸國,信中懇切表達自己望鄉思家之情,望父親念及父子之情準己歸國,言辭懇切,真情流表,使人望之動情,但鄭文公豈是等閑之輩,讀之情切婉轉,必是書寫數遍,思慮周詳,即時思慮周詳,想必早有準備,故城外集結之兵並非一般士兵,人數雖少,但駐紮幾天不眠不休,依然神采依舊,便知一切如己所料,姬蘭已籌劃多年,今日便是要實現,已然急不可耐,攻城隻是早晚的問題。鄭文公雙唇微抿,眼角殺機稍縱即逝,鄭文公並未相信瓊集,更可說未相信姬蘭,當年太子姬華陰謀篡位,禍亂平息後,鄭文公便再不信親子妾侍,但太子雖謀朝篡位,畢竟身為人父,不想看到姬華之事再度重演,故隻能將其餘子嗣流放千裏,寧生離不死別。如今姬蘭又回來逼迫他,究竟是為何?鄭文公已經失去一子,再不想其他子女受傷害,罷了,若姬蘭真有治國之能,讓位於他又有何妨,遂轉身對瓊集說:“姬蘭現今如何?”瓊集緩緩道來:“將軍如今甚好,將軍甚為掛念君上,前日還言過了這麼多年不知父親身體如何,是否還如當年那般可彎弓如月,獵獸精準!”鄭文公聽後心道:豎子!如今便盼孤身體有恙,若日後真讓他得了王位,不知會如何待孤,逆子!心中雖如此想,但表麵依然平靜,沉聲道:“真難為他還惦記著父親。”瓊集心道:鄭文公顯然不相信將軍,若不然早已噓寒問暖,何必與我費這些無謂的唇舌。便道:“將軍十分掛念君上,希望君上能準許將軍歸國,侍奉君上安度晚年。”說到這裏,兩人眼角依然掛著笑意,帶著詭異的弧度。鄭文公先開口:“那他真是個識禮孝順之人,看來當年孤不該把他趕去那麼遠的地方。哈哈哈……”鄭文公不小心打落了桌邊的杯子,碎裂聲一起,周圍的侍從一齊將瓊集纏住,不久,便有瓊集被殺的消息傳入姬蘭軍營…...聽到瓊集被殺的消息,姬蘭不知是喜是憂,不禁思量:父親究竟是為何殺了瓊集,兩軍交戰斬殺使者,是明顯的挑釁,父親雖然無情,但並非不分是非輕重之人,他一向做事謹慎,定不會如此貿然行動,他如此這般,恐怕是為了讓我先動手,他再以鏟除奸佞逆子的借口將我殺掉,但他既已殺死瓊集,就算我進攻也是因他不守戰場法則,若父親擒了我,又該是以何種理由向天下交待,若我貿然進攻是錯,那錯在哪裏,莫非瓊集尚在人世,父親,你好歹毒的手段……鄭國的邊境一如既往的平靜,平靜得像一灘死水,看似平靜無波,若有石子落水,便是一片漣漪久久不絕,姬蘭要做這投石人嗎?不,他要維護這灘水不受侵害。姬蘭唇角微楊,眼神深邃不可直視對手下說:“傳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