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馬上回去，而是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裏遊走。
夜色已深，行人寥寥，倒還有不少情侶在這夜色中徘徊。路上一直很安靜，安靜中還能聽到情侶們的竊竊私語。
我無意聽私語，便盡量遠離那些人，撿了塊還算空曠的草皮躺下，雙手枕頭，仰望夜空。
夜空晴朗，有月亮，有繁星，月亮和繁星各占一邊天，涇渭分明。
月光皎潔，繁星點點，相互爭光輝。月亮勝在大，星星勝在多，雖然月亮更顯眼，但在我看來，是平分秋色，因為兩邊我都喜歡。
夜色不錯，還不時卷來輕風，本是個愜意的良宵，然而我忽覺空落，又想起了心中的謎團，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
突如其來的一陣聲音打斷了我的凝思，有人踏上了我所躺著的這塊草皮，一對學生情侶，不遠處，似乎糾纏不清。
月光下，他們的樣子很孩子氣。女孩嘟著嘴，背著身，男孩要把女孩轉過來，女孩則偏偏要轉過去。這樣重複幾次之後，男孩換了策略，直接從女孩身後轉到她身前。但女孩很執拗，男孩走到她麵前，她立刻用後背對著他。然後這樣的動作又重複了好幾次。
他們像陀螺，鞭子抽打，陀螺旋轉。不過這樣的比喻不夠準確。或許他們在練習隊列，一個勁地向後轉。又或許他們在跳舞，那是一種奇怪的舞蹈，我叫它旋轉舞。這種舞蹈很單調，隻是不斷的旋轉。一個人的旋轉看著沒意思，兩個人的旋轉卻很有趣，於是我發笑。
那女孩很有毅力，男孩嚐試多次之後仍不能旋轉到她麵前，瞧著我免不了有點揪心。好在男孩開竅了，當看得我快要暈眩的時候，男孩終於從無盡的旋轉中停了下來。雖然還是麵對著女孩的背麵，但已經知道要說話了。
男孩說：“別生氣了，好嗎？”
女孩不理她，隻默不作聲。
如果是我也不會理他，都轉了半天，本來就是因為生氣，這小男孩說話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不過，如果我要是那男孩，根本不會去轉圈。既然轉了，也不會說那麼白癡的話，起碼也要發脾氣。這女的搞什麼？如果我真不可原諒，你就該甩手離開，原地轉圈是什麼意思？而且我都陪你轉了那麼多圈，你還在耍小脾氣，找抽是不是？
隻不過他們都不是我，於是我隻好繼續當看客。
男孩撓撓頭，又說：“其實我真的跟她沒什麼，我……”說到這裏，男孩就語塞了，似乎還沒想好用詞。
女孩雖背對著他，但大約是在認真聽的，男孩語塞時，她差點想轉過頭去，不過最終是忍住了。
男孩偷看了一眼夜空，忽有所悟，便繼續說：“我隻喜歡你一個人，你還不明白嗎？要不要……我對著月亮發誓？”
發誓的話都說得出來，這男孩是不是太純真了點，大概覺得這樣浪漫。不過這年頭誰會信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聰明人不會這樣說的，我自己就從來不發誓，雖然我也說過這樣的話，但那隻是開玩笑。
“她到底是你什麼人？”雖然還是背對他，但女孩終於開口了。
男孩大概正在想誓言，沒想到女孩突然開口，便愣了一會神，沒有馬上回答女孩的問題。
女孩跺跺腳，哼了一聲，繼續沉默。
男孩回過神來，忙著解釋：“她是我高中同學，就是來找我玩……我們是同學，我肯定不能不理她吧？高中的時候我們都沒說過什麼話，隻是現在在同一個地方讀書，總得相互聯係一下……我們就是同學……同學關係而已。”
“真的？”女孩似乎有些動搖，又問，“那你為什麼要和她約會？”
男孩急道：“我沒和她約會，她過來找我，我們就是見見麵而已。”
女孩的語氣已經軟了：“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來得及。”男孩繼續解釋，“她過來了才告訴我的，我也是臨時知道，沒來得及告訴你。”
“真的？”女孩看樣子很想回頭了。
“真的。”男孩聽出了和解的信號，有些興奮。
看到這裏我就覺得有些無趣了，結果可想而知，就不好玩了。不過這對小情侶倒是很通情達理，懂得給觀眾意外，讓人發笑。
兩個人“真的”說完，便都轉身。但女孩從自己右邊轉身，男孩卻繞著女孩左邊轉身，結果兩人還是像開始時一樣，跳著旋轉舞，誰也見不了誰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