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張大千與廣西(1 / 1)

張大千與廣西

理論廣角

作者:孟遠烘

高陽的《張大千——梅丘生死摩耶夢》(三聯書店)中,提到“張大千由水路回川,先到梧州,應徐悲鴻之約,經柳州到桂林,飽覽了陽朔山水”。這一年,是1938年。張大千年譜中也記載“1938年戊寅40歲駐北平日本司令部多次派漢奸勸張大幹出任偽職,張氏推諉不從,化裝逃出北平,輾轉上海、香港,入桂林途中會見徐悲鴻。”

兩段記述都較為簡單,其實當時的情況是張大千要逃離日軍的迫害,準備回老家四川,隱居於青城山。因為之前在北京他已被秘密關押,後在友人多方營救之下才得以放了出來。

回鄉之行有段插曲,就是張大千托至友晏濟元帶兒子心智、心亮乘輪船取道廣西梧州先回重慶,自己和妻子楊宛君則留香港托運要帶回四川的24箱藏畫。當時經朋友幫忙,香港中航同意由楊宛君帶張大幹的畫箱飛武漢。可是臨到8月23日辦理乘機手續時,被告知飛機將改在廣西梧州降落。於是楊宛君決定走水路去梧州,張大千曾力阻但未能成功。不料原定楊宛君乘坐的飛機,在飛臨澳門石歧上空時被日本飛機擊落,全體乘客和機組人員全部罹難。張大千聞訊自是萬分慶幸。8月底,張大千抵達廣西梧州,再從梧州到柳州,然後坐汽車到桂林。

雖然算是逃難,但張大千在桂林並不寂寞,因為有徐悲鴻等同道好友,自然免不了暢遊山水會友作畫之雅事。期間,張大千和徐悲鴻在李濟深的陪同下,從桂林乘船到陽朔遊覽寫生。船過興坪(時名興平)時,張大千和徐悲鴻被興坪清幽的景致吸引,不禁流連忘返,留在興坪遊覽作畫十數日。後來,張大千曾作《陽朔山水圖》,並題詩道:“陽朔佳山水,還應甲桂林;卜居曾有約,魂夢接清音。”落款詳細記述了此行的經過“歲戊寅,倭寇陷北平之明年,予自兩粵間關還蜀,得與任潮先生、悲鴻同社,同舟發桂林,下漓江,至陽朔,有卜居興平之約。忽忽已是十四年矣,口歲自港致函,稱任公寓京囑畫,因為寫此,以報不遺在遠,更乞教正。庚寅夏,弟張爰,時在大吉嶺。”其中的“卜居之約”,是張、徐二人對興坪極為喜愛,李濟深允諾以廣西省政府的名義贈送兩人各一塊地皮。張、徐二人自是非常高興,約定以後結鄰而居。

《陽朔山水圖》所繪山石險峻,並非桂林典型的秀麗山水,可見張大千之獨特體驗。此畫構圖別致,樹石掩映有趣,山樹用筆奔放,四人乘坐小舟,則是細線勾勒,神態畢現。全畫體現了張大千典型的繪畫風格。此畫現藏於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成為張大千桂林之旅的見證。

除了與徐悲鴻、李濟深的這次興坪之旅,張大千在桂林城內與旅桂諸畫家的畫事交往也是不可豁免的。這些交往也有畫跡留存下來。例如:他與馬萬裏等人同遊了獨秀峰,並合寫了一幅獨秀峰畫作,在作品落款中他詳細題了具體的日期“戊寅八月九日與萬裏道兄同登桂林獨秀峰合寫此幅。”如果說張大千的其他作品隻是事後的追憶的話,這幅作品則如張大幹旅桂的現場留影。

不久,因著名的印度詩人泰戈爾邀請徐悲鴻前往印度,張大千急於歸蜀,李濟深政務纏身,三人隻好依依惜別。臨行,徐悲鴻將自己的收藏中張大千非常喜愛的北宋董源的巨幅山水《溪岸圖》送給他。張大千非常感動,1944年春他將清代畫家金農的《風雨歸舟圖》回贈給徐悲鴻。他們的這一段同遊漓江、互贈珍藏的故事,是廣西美術、以至中國美術史上的一段佳話。

張大千旅桂雖然隻有一次,並且時間短暫,但他念念不忘這段歲月,20世紀60年代,他作《題贈候北人(桂林山水圖)》詩寫道“八桂山川係夢深,七星獨秀足幽尋。漓江不管人別離,翹首西南淚滿襟。”1974年作《漓江山色》一幅,題款:“此寫三十年前漓江舊遊,同舟者容南李任潮、宜興徐悲鴻也。”

張大千旅桂時間短暫,所作有關廣西的作品亦少,但他對廣西美術的影響卻深遠,因為他的藝術思想由兩人傳承發散於廣西,影響至深。這兩人一是馬萬裏,一是黃獨峰。馬萬裏與張大千亦師亦友,相交甚篤,請教頗多,並常有合作。黃獨峰則是張大千的入室弟子。馬、黃二人與張大幹的交往及對廣西美術的影響,則需另文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