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滿宴樓,他將琴遞給妙歌的時候,她也隻是匆匆一瞥,卻深刻地記下了琴的樣子,正如第一次夢裏所見。現在這麼近距離地觸摸它,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它的非比尋常。說來也怪,兩次做夢,物件記得都很清楚,細到每一個花紋、每一種顏色。可是就是不記得夢裏的人,包括他的名字和模樣。洛筱璃一度覺得那隻是個春夢,可是連續兩次以後她就不這麼想了,冥冥中應該和夢裏的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韓淩風見她並未佯裝不記得七弦琴,心裏才稍微舒服了點。
“你就用這把琴,彈一首曲子。”
洛筱璃心裏咯噔一下,頓時窘了。這不是當著大家的麵為難她嗎?她抬起頭,向他看去,眼中射出幾把鋒利的劍,直射而去,心裏詛咒著他烏龜王八蛋。
韓淩風對於她眼中的怨念不明所以,心想這丫頭怎麼了?他剛才是說錯什麼話了嗎?
“我不會。”她突然簡短有力地說道,一副大義淩然、視死如歸的模樣。
他心裏驚訝萬分,卻未表現在臉上。她怎麼可能不會!當初第一次見她就是在桃夭亭下撫琴唱歌的模樣。微風徐徐,桃花翩翩,那樣的美景才導致他怦然心動。她怎麼能說不會!
“那你會什麼?”礙於眾人,他不好直接問她為什麼記得七弦琴卻說不會彈奏,隻能咬著牙、耐下心。
她想了想,從小到大也就小學時候學過橫笛,於是說:“我會吹竹笛。”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本來以為她是什麼都不會做了的。
海公公遵照他的旨意拿來一支上好玉笛,交給她。雖不是竹笛,但都是笛子,她也不陌生,便吹奏起來。笛聲悠揚,悅耳動聽,是一曲《紫竹調》。不過最後還是由於多年未碰,曲譜後半不記得了,她隻好停下來。這樣的才藝展示顯然是失敗的。
韓淩風不明白,既然她都願意表演,為什麼就這麼敷衍了事。他站起來,慢慢走到她跟前,在耳畔悄聲問道:“你是故意的?”
洛筱璃當即回道:“你才是故意的!”故意召人家入宮,故意讓人家入選,故意當著眾人的麵要人家彈琴。
他勉強笑道:“對,我就是故意的。”
“你……”她一不小心提高了分貝,手指著他,惡狠狠地看著。眾人對於他們的舉動十分詫異,都向他們投來疑惑的目光,顯然他倆已成為全場的焦點。
一丈之外的惠貴妃,表麵波瀾不驚,實則已波濤洶湧。她對她的恨意又增加了一層。因為她的出現,他開始對她不再那麼上心,他將所有的注意和好都給了她,甚至如此深情款款,迷戀不舍。而一旁的夏傲雪也拽緊了拳頭,她沒想到洛冰依會如此受到皇上的關注。這不是在向她挑戰、爭奪皇上的寵愛嗎?
“皇上——”惠貴妃忍不住開口道,“此秀女先前已破例入選,此番才藝當真沒有理由再過關,大家有目共睹,還請皇上秉公處理。”不想給她再留退路,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眾目睽睽下,韓淩風著實想不到什麼理由來搪塞眾人,即使萬般不願,也隻能依照規矩行事。轉念想想,隻要將她留在皇宮,保不齊朝夕相處下兩人日久生情、兩情相悅呢!
這時一直跟隨在旁邊的禦醫站出來,說道:“皇上,臣見此女頗通醫理,正好禦醫司缺一人手,不如將她封為司醫官,也方便出入後宮,為各位娘娘看診。”
禦醫的話合情合理,韓淩風自然覺得中肯。隻是他不想委屈了她,所以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以求意見。而對於洛筱璃來說,隻要不做他的皇妃,又能留在皇宮就可以,所以她欣然接受,還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感:“真的啊?我也可以做官?”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望著他,臉上的驚喜和愉悅一覽無餘,令他驚豔。
“是的。”他確定地回答,所有的擔心在看到她的欣喜之後全都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