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將滿地紛亂收拾幹淨,順手將剛縫補好的青衫送上,而南靖-像是早已習慣她的動作,默契極佳地接過衣衫後,便直往房間內另辟的小浴間而去。沒多久,裏頭即傳出入浴洗滌聲。
趁著他清洗的這段時間,莫憐兒飛快地將晚膳給端來,整齊排放在桌麵上安置好後,這才得空地去敲了敲浴間緊閉的門扉。
“進來!”合眼享受熱水泡澡所帶來的舒爽,敲門聲第一聲才響起,南靖-連眼都未睜開便開口讓人進來。
蓮足輕移來到澡桶邊,絲毫未受氤氳水麵下赤身露體的偉岸身軀影響,她盡責的做著所有貼身丫鬟都該做的工作──抓起一塊濕布,力道適中的幫忙擦背,末了還在他寬大的背上按摩、舒張筋骨。
啊──真舒服!南靖-忍不住想輕歎。每當在這個時候,他就不得不對自己承認,收留她在身邊不是沒好處的。不過,她那手精湛的按摩技巧是從哪兒學來的?真叫人納悶!
好一會兒,使勁按摩一身銅筋鐵骨的莫憐兒額際便沁出香汗,同時也察覺他緊繃一整天的肌肉放鬆了不少,這時她才住手,取了條乾布巾給他後,又默然無語走出去,整個過程兩人未曾有過交談,默契卻好得可怕,彷佛兩人都知道對方下一步的動作,而自己亦清楚該如何接招反應。
出了浴間的莫憐兒未等多久,南靖-已然著好青衫,來到桌前坐下。瞄了眼僅擺放一副碗筷的桌麵,他沉聲低喝。“坐下,一同用!”
這女人當真是固執!自從兩年前受了自家小舅一喊她就動、而自己命令了老半天,她卻怎麼也不肯同桌用飯的刺激後,每當用膳時刻,他便會一再重申要她陪他用飯的命令。不過兩年下來,他至今尚未有任何勝戰的紀錄。
“憐兒不敢。”眼觀鼻,鼻觀心,兩年的訓練下來,她已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到現在的神情不波,淡然奉送老話一句。
額上青筋隱隱跳動,南靖-始終懷疑她是小舅故意派在他身邊臥底、專司惹怒他的。“你偏要與我作對嗎?”強忍了兩年的惱怒,今兒個終於攤牌。
作對?-少爺想太多了吧?她是仆,他是主,本來就不可平起平坐的,否則不就亂了分寸嗎?
“憐兒不敢的。”奇怪瞅了他一眼,莫憐兒眼泛不解,依然是那句老話。
不敢?兩年來,最常聽到她對他說的話就是這一句,難道她就沒別的話可對他說了嗎?南靖-莫名的怒火大熾,嘴上卻冷冷的吐出嘲諷言詞。“若真不敢,你就不會死賴在我身邊了,真要報恩,何不去找我小舅,他才是你該服侍的對象!”
話音方落,他馬上就後悔了,尤其在瞧見她眼底閃過的受傷神情,真恨不得自己從沒這麼沒品的說出這種話。
“我……”非常不齒自己的惡意,想表明歉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少爺說的是,若憐兒在這兒會惹您不快,那憐兒馬上出去,以免壞了您的食欲。”強抑下心中委屈,她靜靜說道。果然馬上回身走了出去,甚至還不忘細心的闔上房門,免得讓他瞧見她靜守在外的身影而又壞了心情。
“該死!”眼看著兩扇緊閉的門扉,南靖-不禁低咒,隻是不知咒罵的對象是自己,還是外頭那抹纖細身影?
望著滿桌的精致美食,他頓時失去胃口,可心底清楚他若沒用膳,外頭那個固執的姑娘肯定也不會用。幾番思量下,勉強自己吞了幾口,又故意以玉筷將菜肴撥弄得淩亂,假裝已用過後,這才微微勾起一抹輕淺笑意,大剌剌拉開房門,故作沒事朝靜坐在廊下的人喊道:“我吃飽了,茶呢?”
這麼快?有絲愕然回頭凝睇他,莫憐兒啥麼也沒多說,默默起身進房衝了壺頂級鐵觀音給他,同時還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盤“廣寒糕”出來,送到他習慣邊喝茶吃糕、邊處理公事的小矮幾上。
一見她如往常那般安排好他所有的作息,南靖-暗暗鬆下一顆心,坐落於矮幾前,趁自己還沒一頭埋入公事前,冷靜的嗓音下了命令。
“你該用晚膳了,用完後就下去休息吧,別陪我熬夜。”話完,頭一低,思緒已鑽進一本本的帳冊中。
直到此時,莫憐兒才敢在桌前坐下,吃著主子用剩的晚膳,畢竟奴仆不都是這樣嗎?不過……奇怪地瞄了瞄幾乎分毫未動、分量沒啥減少的菜色,莫憐兒心中感到疑惑……-少爺今兒個好像胃口不大好呢!
小口、小口地將飯菜送入嘴裏,偷偷覷了他一眼,瞧他大手無意識地拈起一塊“廣寒糕”送入口中時,那專注於公事的神情便會有瞬間的滿足喜意,莫憐兒伺候他兩年來,依然對這件事兒百思不解,覺得是件懸案。
明明是個厭惡甜食的人,怎麼偏偏對“廣寒糕”這般喜愛?搞得現在天天非吃不可!不過說來他會愛上“廣寒糕”也該怪她啦!若非她從“寶珍齋”帶回這糕點,又在陰錯陽差下讓他給吃下,他怎麼也不會去碰這種甜食,更不會去愛上它,害得她現在得天天去買。
心不在焉的用膳,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子,莫憐兒思及他方才的一番言詞,心中有些黯然,卻也隻能無奈苦笑,暗自計量著該怎麼做才能伺候他又能將自己隱於無形,以免又惹他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