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偷渡日本(1 / 3)

年近六旬的高木騎著腳踏車在海邊街道吹著口哨晃悠著,和往常一樣執行他的巡邏任務,最近東京灣一帶治安還蠻不錯,犯罪率有遲緩的趨勢,並且自己還有兩個月就退休了,自己近三十年的警察生涯就要結束,可以安享晚年去了。一想到這,高木心情更有些好起來,把口哨換成了哼唱,是他最近才學來的一首世界名曲。

曲子哼到一半,高木停止了,嘎然停止了,他渾身一個激靈,甚至有些哆嗦地打個冷顫,竟沒注意把控著的手把,腳踏車直撞到道牙,高木便一個歪身跳了下來,腳踏車也倒地。他即刻拔出腰間的左輪手槍,跌跌撞撞地向著海灘跑去,因為注意力過於集中,還不小心跌倒了三次。高木看到的,是眼前甚是壯觀的場景——一群破衣頹廢的人群,少說上百個人,正在海灘躺得躺,喘氣得喘氣,而不遠處的海邊,一艘鏽跡斑斑的貨輪已經擱淺,無力地攤軟在沙灘上。

沒錯,高木看到的這群人,他們便是剛剛偷渡上岸的偷渡客,因為旅途長時間的憋悶,飲食的不淨,病菌的肆虐,等到貨輪靠岸,偷渡客上岸後,已經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偷渡客中有人在被病痛折磨地呻吟,有抱著親人的屍體痛哭,還有人正在持刀慢慢爬起來。沒錯,持刀爬起來的人,已經看到了高木,而他所穿的警服,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一刻間,敵我關係便正式建立了起來,持刀的人呐喝一聲,衝著高木衝去,而高木已經由於過度緊張忘記了開槍,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然來不及,持刀偷渡客一個猛撲將他撲倒在地,另外兩個同夥也已跟過來,三人協力把高木摁個死死地在地上,隨著手起刀落,高木恐懼的大叫一聲後安靜下來,腿腳四肢也不動彈了。三個偷渡客邊吼著高木聽不懂的話,邊向後麵的人群揮手,人群見勢馬上一哄而散,向著不同的方向跑去......

人跑幹淨後,高木這才咳嗽著爬起來,摸摸自己渾身上下,原來刀子沒有插進自己的身體,槍卻不見了,隻剩槍殼。他盡力壓住自己的驚詫,隻見到,沙灘上此時隻剩幾具不能動彈的屍體,隨著海潮的撲打,一起一伏......

某街某處某人家,一個身著黑色衣褲的男子鬼鬼祟祟地順著牆壁爬上陽台,盡量把身子壓低,使自己不被人注意到,他表情很是糾結,邊摸著自己髒兮兮濕漉漉的衣服,還有鞋子。待他把鞋子脫掉,腳底及腳趾頭已經被水浸泡的發白發癢,他使勁抓著,顧不得別的,從陽台上取下一件灰色上衣,牛仔褲子穿上,又抓起一雙棕色皮鞋套好,急匆匆爬下樓。

男子走在街上,周圍陌生街道的氣息,陌生人群的眼神,還有在街上巡邏的警察,都讓他時時不安,他盡力讓表情鎮定下來,看到路旁垃圾桶外麵有一瓶未喝完便被人扔掉的水,便跑過去撿起來,找個人少的角落把水喝幹。又吐出一口唾沫塗在手上,抹抹臉,縷縷頭發,用衣袖擦幹。邊走邊看路旁的佇立地形圖,男子終於在傍晚時分找到一處列車站,看到前麵的人在排隊買票,便也戰戰兢兢地排上去,拿出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裏裝著臨上岸之前從蛇頭那裏領取來的一點零錢,學人家的模樣將硬幣塞進機器,小心翼翼的點幾下,一張卡便吐了出來。於是,靠著這張機器吐出來的卡,男子登上了列車,向著東京市區中心開去。

這個男子,便是東京灣偷渡客其中之一,名叫鐵頭,是來自哈爾濱農村的一個農民,年二十九。鐵頭為什麼要來日本,還要從四年半前說起。四年半前的冬天,在鐵頭的老家農村,一個鳥不拉屎公路都不通的地方,向來安靜的村落忽然被一個人帶來的一個消息所打亂,這個消息如同一枚炸彈一般在村裏炸開了花,令全村的男女老少全部聚在了長壽家。長壽是村裏的壯年,年三十一,去了哈爾濱城裏打工兩年後回來,從朋友那裏聽說,如今已經1990年,而1989年,日本國會通過了《入境管理修訂法》,規定遺華日僑歸國之際,與日本本土人有血緣關係的嫡子能夠被帶到日本,而長壽的二嬸,便是當年二戰日本敗退中國,被遺留下來的日本寡婦,因為失去丈夫,又長時間無法回日本國,幾十年過去,幾乎已經被感染的與國人沒有兩樣了,說著一流的本地話,連生活秉性也和村中中國老人毫無兩樣,但是話是這樣說,歸根到底,二嬸骨子裏不也還是日本女人不是。這次長壽帶來的消息,也著實令二嬸激動不已,誰不想念自己的國家呢?縱使已然在他鄉結婚生子幾十年,如今得到可以回母國的消息,已近八旬的二嬸瞬間墜入了童年、少年、青年時期,自己在日本長大、念書、戀愛、跟隨丈夫來中國的回味之中,一股熱流湧上心頭,變成眼淚流下來。二嬸的激動是一麵,村中壯年們的激動又是另一麵,其中不乏主動找二嬸,懇求她到時候撒謊說自己是她的孩子,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日本打工。對於外出打工,在村中的青壯年之間已然形成一股風氣,十個中有九個想要出去打工,在這個隻有種地為生的村落,對財富的著迷,已經是一塊無法拒絕的蛋糕,多少人日夜所盼著能吃到它,這其中,便有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