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白得體地向藍兒道過謝,然後便帶著我往洞外走去,我並不知他要將我帶去哪裏,但我此時已是俎上魚肉,任人宰割了。唯一能做的,也隻是希望顧少白,沒那麼想宰割我吧!
快要走出山洞的時候,他忽的停住,然後半是自語半是對著我道,你如今見不得陽光,且先暫時委屈一陣吧,得罪了!
接著我便眼前一黑,似乎被裝進了一個不知是何物的東西裏,但我的意識還是一直清醒著。
感覺過了很長時間,但我卻完全沒有精力不濟的時候,而是一直十分清醒,然後終於看見了光亮。
這是一個木製的廂房裏,周圍皆用上好的梨花木做成了一套茶案桌幾,我化出了模樣靠在一把楠木圈椅裏,一旁的矮幾上擺著一個絞絲銅爐和一隻尋常的葫蘆,銅爐裏香煙嫋嫋升起,熏得人越發安心。
這是哪裏?
顧少白從外進來,並未坐在我身旁那成對的另一把楠木圈椅裏,而是坐到了對麵,臨窗的梨花木矮幾旁的方形繡花軟墊之上,墊子與矮幾下鋪了一大張方形竹席。整個房間的陳設,既幹淨又講究。加上銅爐裏不知名卻甚好聞的熏香,讓人倍感舒適。
“這是哪裏?”我撐起身子問道。
“這是我的住所,”顧少白一壁為自己燒茶,一壁答道,“也是獵妖師們在堰都的駐地。”
我驚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他是故意的是不是?若說從前我倒是不怕落入獵妖師的老巢,但如今,我似是落魄了,沒了軀殼,也不知法力還在不在,能使出來多少。
顧少白一麵燙著茶具,一麵覷了我一眼,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怎麼?椅子坐著不舒服嗎?竟像是要坐在地上似的?”
我隻好嗬嗬幹笑兩聲:“沒了軀殼,太輕,太輕。方才有股風一吹,我這才險些要掉下去罷了。不妨事,不妨事。”
眼見著這是人在屋簷下呀,恐怕還是少不得要再多說些違心的話了。
見他斟好第一道茶在飲,隻好就著這個間隙問道:“不知我迎春園那些妖妹們……如今可還安好?你手下的獵妖師們都回來了嗎?”
還有花顏怎樣了?離轅呢?而平時我最愛擔心的阿骨,如今卻不需過問了。
顧少白不疾不徐地喝完杯中的茶,眼皮也不抬地道:“你這心操的過了,自身難保至此,還有許多閑情管他人。”又道,“你如今得罪了赤邪,我雖不知你們之間的淵源,但我的身上既有你的共生契,那這事就不會與我無關,所以如今你隻需在我的地界療傷複原,那赤邪是不敢進來的。況我與她既已說定,想必是不會再來找你,就算她反悔,畢竟這是獵妖師的聚集地,她還沒有必要冒這個險。而你如今沒了軀殼,獵妖師是不會對付一隻隻剩元神的妖怪的。不然該落人口實,什麼勝之不武、趁人之危的話,就都隨他們說了。”
看他這意思,我是要在這待上一段時間了。
“那我的軀殼呢?”
他整理好茶具,望了我一眼,斂衣起身,路過我身旁複又望了我一眼,不曾再說什麼,然後便徑直走了。
剩我獨自一人,越發莫名其妙,看這意思,我的軀殼,是再也拿不回來了嗎?藍兒是因為赤邪沒有軀殼,才會要我的嗎?可為何非要我呢?
這軀殼之爭的情形,怎的如此似曾相識?和阿骨故事裏的奪人皮囊的部分,有著某種程度的相似。莫非,隻是我多心了?
在顧少白的獵妖館裏,我已住了三月有餘,就算心中疑慮萬千,放心不下的事也有那麼多,但如今的我什麼也做不了,隻得老老實實待在顧少白為我備下的那間廂房內。那廂房終日不見陽光,大約是建在背陰的地方,又或是用了何物將陽光遮住了罷。因未曾邁出房門一步,所以這也隻是我的揣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