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進我的房裏,亮堂堂的一片,可是我不覺得暖。
我也不想睡,我縮在那裏,我還想著再尋找一絲過去的感覺,我就要離開這裏了。
這裏是我生活了足足十六年之久的地方啊,我如何舍得。
我多少快樂的時光,都是在這裏過的。
這裏分享我少女時的點點滴滴啊,我的珍貴墨硯,不見了;我的文竹,不見了;我的蘭花,不見了。我的房間,已不再是原來那般了。
我仰視著周圍,我隻剩下什麼?隻有厚厚的一疊紙,讓人放在地上,帶不走的凳子,桌子。
畫,我還有畫,我不能這樣倒下,爹爹還需要我。如果我連這個辦法也想不出來,就真的家破人亡了,爹爹沒有人照顧,他會死的。
淚,滑落下來,我有些興奮,用手背擦去,抱著我的畫,往前院跑去,“奶娘,奶娘。”
奶娘正在曬梨香的衣服,擦擦手,“大小姐。”
“奶娘,爹爹不能有事,爹爹會有救的。奶娘,讓人幫我把這畫寄到京城去好不好?上官雩會來的。”我竟然很有信心地說,似乎我認識他很久很久一樣,我覺得他看到畫一定會來,爹爹就會好起來的。
“對了,還有這個,拿去托人快馬把畫送到京城上官雩的手裏,叫他幫我。”我取下手腕上的一個玉鐲,“我還有這個。”這是娘留給我的,我很喜歡上麵的蘭花,獨一無二,梨香很喜歡,再順著她我一直也沒有給她。
叫他幫我,我不想說出這樣懦弱的話,但是現在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我已經快無路可走的時候了,如果他不幫我,沒有人再能幫得了我照顧爹。
奶娘老了,我不能這麼自私要奶娘幫我照顧爹的,她拿什麼來養,來照顧啊。
應該還可以值幾個錢,為了爹爹,這些身外之物再有意義,也要用來應急了。
奶娘推了回來,皺起眉,“大小姐,奶娘也有些貼身錢,這是夫人留給大小姐的,大小姐留著。”她有些擔心地看著我手裏抱著的畫,“大小姐,這些,真的可以讓官公子來嗎?”
我點頭,“他會來的,奶娘。”我無比的相信啊。
那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男子,他那般的傲骨,一定會說話算話的。
蘭花玉手鐲還是推給了奶娘,“奶娘,這個給他,這是我唯一能給得起的醫金了,如果他不肯來,奶娘,爹爹就拜托你了。我欠奶娘的,在有生之年,我必會加倍還給奶娘的。”相信是相信,後路,我還是要想好。
奶娘轉過身,抹著淚,“你這死丫頭,說的是什麼話,奶娘不看著,你看嗎?啊。”
我鼻子一酸也不好過,也許沒有人知道,我失去了什麼?一月之約,終是一個夢一樣。
怪不得有人說,最好的夢,最不會實現,現實總是與美好的未來背道而馳的。
我將畫交給奶娘,跪在地上,“奶娘,在殷府幾乎過了大半輩子,初雪一直都讓你操心,也無法為奶娘做些什麼了?爹爹就拜托奶娘了。”
她搖著頭,止不住的老淚縱橫,“殷家是造了什麼孽啊,竟然讓人如此陷害,大小姐,殷家待奶娘不薄,隻要奶娘活著一天,奶娘就不會丟下你爹爹,大小姐千萬要保重,宮裏,不比家裏,宮女不比小姐啊。”
我咬著唇,要我在這短短的時間,成長,我可以。要我壯大,我是萬萬做不到的。
往日那些登門而來的貴公子,名流權貴,何嚐有人來噓寒問暖一聲。
人間百態,好一個人間百態啊,人總是跌到最低了,才能看得清,什麼才是百態。
我好自私,奶娘也老了,背也駝了,發也灰了,要她一個老人家來幫我照顧爹爹,這又於哪情,合哪理呢。
我嚐到了人情冷暖,也知道了某些可貴的暖,那時不曉珍惜,總覺得奶娘多話。那美麗的時光在指尖裏,白白地流逝,我再也抓不住了。
奶娘不放心,這些東西要親自送到京城,她說無論如何要請上官公子來。至於爹爹,她托了鄉下的人來照顧幾天。我知道奶娘的意思,她親自去,就非將上官雩請來不可。
爹爹隻能吃些東西,卻連話也說不出。奶娘說,那是中風。
我最後看他的時候,他眼睛半睜不睜,我蹲下身,小聲地告訴他:“爹爹,好好去養病,我會照顧好梨香的,爹爹養好身子雪兒會來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