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明皺著眉,嘀咕道:“奶奶的,這算什麼廟,—窮二白,連半根枯枝敗葉都沒有,準是以前的廟祝把所有的家當都當光了,也不會留點零頭給客人用。呸,真是他奶奶的吝嗇。”
他滴溜打轉的眼睛突然一亮,隨之,他起身走向供桌,對著無頭菩薩雙手合什,大聲道:“菩薩在上,我們兩兄弟今晚路過此地,淋了一身雨,想找些東西來生火取暖,您大慈大悲,普渡眾生……當然,我要的是桌子而已。”
方昊剛好進門,聽到程天明的這句獨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程天明回過頭來對著方昊吐了下舌頭,兩人合力將無頭菩薩給端了下來。
他們兩人都是讀書人,看見無頭菩薩的淒慘樣子,都忍不住把自己身上的破褂子脫了下來給無頭菩薩擦拭。
仁慈的人們。
不知多久之後,天色已全暗,廟外的雨依然浠瀝不停,廟裏也有滴滴答答漏水聲……
廟中暗處,一簇微弱的火光逐漸燃起。
火光中,方昊和程天明小心翼翼地為這堆得來不易的火堆架上木材,他身邊那堆七零八落的木材,正是那供桌。
火勢加大之後,也照出他倆的淒慘相,此時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幹了大半,而未幹的部分,卻是後來被汗所滲濕。
光從他們倆灰頭土臉又氣喘咻咻的模樣看來,不難推測,他們把那供桌弄成木材是多麼不容易的事。
方昊用破爛泥濘的衣袖抹去滿臉煙灰和汗水,疲備地在火堆旁坐下,將裹著厚厚混泥的地瓜仔細放在火邊烘烤。
直到忙得差不多,方昊和程天明終於得以放鬆全身,坐在火邊好好事受一下這得來不易的溫暖。
忽然。
一陣淒涼哀怨的蕭聲,自廟外某個黑暗的地方弱弱傳來……
那悲涼至極的嗚嗚洞蕭,在沙沙的雨聲中顯得格外幽怨淒絕。
一時之間,方昊感到內心深處一份不知名的情愫,被這陣隱約斷續的簫聲所觸,使得向來堅強的他,不知不覺流下兩行莫名的淚水。
方昊和程天明怔然地坐在火旁,聽著令人為之心碎的蕭聲,絲毫不知自己已是淚流滿麵。方昊隻是盯著跳動的火舌,迷蒙地想起自己伶仃的身世,想起分離的姐姐,想起為了討口飯所承受的種種嘲諷和輕視。
這些事,都是方昊以為自己已經將之壓抑在心底深處,不再去想,也不會為之傷懷的過往。
如今,在這雨夜的簫聲中,頓時齊齊湧上方昊心頭,令他難以自己地豁然起身,“啊……”然狂吼,將心中所有的傷心和難過,全部化做長聲悲吼傾吐而出。
一陣狂吼之後。方昊感覺心頭輕鬆不少。
程天明在旁也是淚流滿麵,看著方昊的悲吼,自己也想大喊,可是半天一聲都發不出來,哽咽的悲泣都在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