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風聲過去,也許是一年兩年,也許是十年八年。到時,即使能回來,曾經風光無限的大哥,也隻能看著別人的臉色混飯吃。
彭忠才沒想那麼多,開口問道:“老板,我這一走,我的兒子,還有我那幾個老婆——怎麼辦?”
“這你放心。”梁四海笑笑,“我負責照顧他們。”
說是照顧,其實是人質。如果二人做出任何不利於梁四海的事,都會禍及自己的家人。
金永裕和彭忠才也清楚這一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入了這一行,該忍的就得忍,該放手的就得放手。可是金永裕還是有點不甘心,想了想,低聲問道:“老板,將來如果能回來,我們哥倆……怎麼安排?”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梁四海立刻回答道,“隻要人在,別的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虧待你們。”
這是一句空話,但是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金永裕也不好再要求梁四海作什麼許諾,隻好起身告辭。
其實梁四海不是沒考慮過這件事。最得力的兩員幹將都不得不跑路,組織卻不能散,必須再扶植起一個人。
梁四海心中輕歎一聲,那個人其實最合適,但是讓他留在現有的位置上,作用更大。自己的兒子雖然不爭氣,但是現在也隻能對家人委以重任了。
主意已定,梁四海卻不急著安排。因為,有一件事,必須現在就做。
方木把收集來的三十六個車號拿到交管部門去排查。很快,這三十六輛貨車的車主和所屬單位都查清了。讓方木感到興奮的是,其中有一家貨運公司的法人代表姓梁,而這家公司所有的車輛之一,就是那輛疑似套牌的貨車。
梁四海,男,四十九歲,C市人,捷發貨運公司的法人代表。捷發貨運公司規模不大,隻有六輛貨車,員工若幹,注冊資本也不過區區幾十萬元。從工商行政管理部門的記錄來看,公司手續齊全,按時照章納稅,無違法違紀行為。
盡管從表麵上來看,這家公司毫無瑕疵,方木還是決定要去探探虛實。
捷發貨運公司位於舊城區,門臉不大,隻有一棟二層辦公樓和後院的一片停車場,湮沒在周圍的雜貨店和汽車修配廠之中。方木假裝在對麵的熟食店買東西,悄悄地瞟了一眼緊閉的公司大門。一個保安模樣的人坐在玻璃門後,看似閑散,實則高度戒備。方木想了想,起身繞到停車場後麵。那裏有一棟五層的居民樓。方木爬到樓頂,把緩台上的窗戶打開,摸出望遠鏡觀察公司的辦公樓和停車場。
辦公樓裏人不多,偶爾能看到走廊裏出現零星的人影。每扇窗戶上都掛了百葉窗,且都拉得嚴嚴實實。方木看了一會兒,一無所獲,就把視線投向停車場。
停車場上停放著幾輛貨車,那輛套牌貨車赫然在列。此外,還停著一台很舊的麵包車。車牌照很髒,布滿灰塵和油垢。方木調整望遠鏡的倍數,正打算仔細看看車輛號碼,這時,辦公樓的後門忽然開了,一個保安模樣的人走出來,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後,向門裏招招手,隨即,幾個人魚貫而出。
方木立刻屏住了呼吸。
盡管那個人戴著棒球帽和墨鏡,方木還是肯定他就是金永裕。再看旁邊那個人,雖然也像金永裕那樣捂得嚴嚴實實,但是從他拖著一條腿走路的姿勢來看,正是被自己打傷的彭忠才。
轉眼間,幾個人就鑽進了麵包車。那個保安員則跑到停車場的入口處,為他們拉開鐵門。
方木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他把望遠鏡往包裏一塞,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下跑。等他衝到馬路上,麵包車已經無影無蹤。方木剛向前衝了兩步,突然意識到停車場門前的保安員正詫異地看著自己。他狠狠地咬著牙,跑向不遠處的一個公共汽車站,假裝去追趕一輛剛剛啟動的公共汽車。
車上的人驚訝地看著這個氣喘籲籲的年輕人,不是因為他的匆忙,而是因為他臉上的淚水。方木對周圍的竊竊私語毫無察覺,他的耳邊依舊回蕩著那驟然響起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