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浪費啊?”
麵前的霧氣中突然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方木費力地抬起頭來,分辨了半天才認出那是韓衛明。
韓衛明徑自在對麵坐下,掃視了一下桌子上的菜和空空的酒瓶,笑笑說:“沒少喝啊,小方。”說完,不待他回話,就揚手叫服務員過來。“再來四瓶啤酒,兩盤上腦。”
酒菜上齊,韓衛明吃喝起來,看也不看方木一眼。方木盯著他,心情複雜。毋庸置疑,這是個敬業的好警察。但也正是他,揭穿了老邢的真實意圖,也讓方木感受到被欺騙的痛楚。
也許是感覺到了方木的目光,韓衛明頭也不抬地說道:“吃點東西吧,再討厭我,也得吃飯。”
方木一怔,本能地拿起筷子在鍋裏夾了幾塊羊肉,放在盤子裏,想了想,開口說道:“不,我不討厭你。”
“嗬嗬。”韓衛明抬頭掃了方木一眼,“你我都是研究人的,就別瞞著了——都在你臉上寫著呢。”
方木無語,幾秒鍾後突然把杯子重重一頓,大吼一聲:“為什麼不肯放過老邢!”
幾位被驚動的食客扭過頭來,詫異地看著麵紅耳赤的方木和表情始終淡定的韓衛明,很快,又回頭各自推杯換盞。
韓衛明看看方木手中裂開的杯子,皺皺眉頭,轉身示意服務員再拿個杯子。
這一聲吼似乎消耗了方木全部的力氣,他垂下頭,感覺渾身酸軟。直到戰戰兢兢的服務員把杯子從他手裏抽走,他才感覺到手心傳來的痛感。
掌心處已經被碎裂的玻璃杯劃破了,傷口不深,但血珠很快滲了出來。
麵前突然出現一張潔白的麵巾紙,韓衛明沒說話,隻是示意他把手包好。
方木順從地把紙攥在手心,再抬頭看時,韓衛明已經放下了筷子,掏出一根煙慢慢地吸著。
“不是我不放過他,而是他自己不放過自己。”韓衛明緩緩地說,“身為警察,他做了最不該做的事情。”
“老邢不會無緣無故去殺人……”
“無論什麼緣由都不能殺人!”韓衛明提高了聲音,“什麼罪行都可以原諒,唯有殺人,絕不能原諒!”
一字一頓地說完這段話後,韓衛明緊緊地盯著方木,眉頭深鎖,似乎要把自己的目光刻在方木的臉上。與他對視了半分鍾後,方木敗下陣來。
“老邢是被人陷害的……”他囁嚅道。
“這很顯然。”韓衛明又點燃一根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關於這件事你比我們誰知道得都多——不,我沒有打探的意思。”他看到方木驟然警惕的表情,“如果老邢信任你,而你又真的值得他信任的話,就把這件事查清楚吧。如果能找出幕後指使者,老邢身上的大部分罪責就會被洗清。然後……”
“然後怎樣?”
“然後老邢仍然要承擔他應該付出的代價。”韓衛明低聲說,“這是你我都清楚的事實,但是無論如何,我認為不應該讓他蒙冤——祝你好運。”
方木沉默了幾分鍾,起身便走,留下韓衛明在身後不滿地嘟囔著:“這小子,還沒結賬呢。”
深夜裏,氣溫驟降。方木站在漆黑的樓道裏,借著對麵樓裏傳來的微弱光芒,能看見自己嘴邊冒出的一團團白氣。他定定神,抬手按下了402室的門鈴。
半分鍾後,防盜門上的門鏡暗了下去。方木知道門後正有人窺探著自己。
“誰?”
“我是方木。”方木盡量壓低聲音,“嫂子,開門。”
楊敏鬆了一口氣。“哢嗒”一聲,門開了。
“你怎麼……”
不等她說完,方木就閃進屋內,然後轉身麵對楊敏,一字一頓地說道:“嫂子,我需要跟你談談。”
“談什麼?”楊敏忽然吸吸鼻子,皺起了眉頭,“你喝酒了?”
“是的。”方木無心糾纏這個問題,直截了當地問道,“邢娜在哪裏?”
楊敏的臉一下子白了,嘴也哆嗦起來。幾秒鍾後,她的眼睛突然睜大了,似乎一下子想通了某件事。
“邢娜……”
“老邢怎麼了?”楊敏一下子抓住方木的手,力氣大得驚人,方木感覺她的指甲幾乎已經嵌進了自己手腕的皮膚裏,“他是不是……”
“邢娜在哪裏?”
“你先告訴我老邢怎麼了?”楊敏忽然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否則我什麼都不會說!”
方木盯著她看了幾秒鍾,那雙盈滿淚水的眼睛背後,有某種東西,堅不可摧。
“老邢在下午的測謊中……”方木艱難地選擇著詞句,“測試結果顯示,老邢那天下午想去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