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搶劫者(1)(2 / 2)

你要做什麼,請自便吧。什麼都阻止不了我睡覺。

盡管睡眼蒙矓,但她還是意識到身後的警察並不像她設想的那樣脫掉衣服,然後理直氣壯地索要她的肉體。相反,他輕輕地關掉了燈,然後小心地退了出去,鎖好房門。

門鎖發出的“哢嗒”聲讓她有了短暫的清醒,在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裏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那張警官證上的名字。

方木。

不到一天,各種信息就陸續彙集到專案組。按照方木的要求,排查的重點是在演藝事業和男女關係上可能與裴嵐發生矛盾的女性。隨著排查的逐步展開,裴嵐的社會關係被逐一捋清。最初專案組將裴嵐所屬公司的幾名女藝人列為嫌疑對象,但方木建議把排查的時間段前移,即裴嵐在某省屬文藝院校求學的時期。他解釋說,如果是裴嵐的同事為求上位而綁架她的話,引火燒身的可能性很大。即使是雇凶為之,也難免受到牽連,最後的結局隻能是同歸於盡。在方木看來,女嫌疑人應該與裴嵐熟識,她要毀滅的並不是裴嵐的肉體,而是裴嵐的前途。至於她和男嫌疑人之間在綁架目的上的分歧,則是本案最特殊的地方。也許,在警方緊鑼密鼓進行偵破活動的同時,此二人也在暗暗相互角力。

事實證明方木的推測是正確的,先前確定的犯罪嫌疑人很快都被排除。而前往裴嵐曾就讀學校的調查小組則迅速獲取了一些線索,並整理出一份嫌疑人名單。就在專案組徹夜研究嫌疑人名單的時候,裴嵐家裏傳來消息:男性綁匪再次打來電話,要求家屬明天備好四百萬元人民幣,交錢地點另行通知。按照先前的布置,裴嵐的家屬以短期內無法湊齊這四百萬元為由,要求對方再寬限兩天,並要求和裴嵐通話。綁匪說了句再聯絡,就掛斷了電話。蹲守在裴嵐家裏的技術人員迅速鎖定了綁匪打電話的位置,但是對方似乎對通話時間把握得很準,等警方趕到該地點的時候,綁匪已無影無蹤。

肖望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這混蛋還挺內行,估計沒少看美國大片。”

鄧小森有些憂慮:“綁匪拒絕家屬和人質通話……裴嵐會不會已經遇害了?”

“應該不會。”方木搖搖頭,“綁匪很聰明,他總不能帶著裴嵐在鬧市區打電話。如果在暫住地讓裴嵐和家屬通話,用不了十分鍾我們就上門了。而且,”他瞄瞄角落裏的電視機,“那女人的目的不是讓裴嵐痛苦地死去,而是讓裴嵐痛苦地活著。”

這句話讓大家陷入一片靜默。的確,對在場的大多數人而言,這麼糾結複雜的綁架案還是第一次遇到。不過所有人都清楚,他們沒有時間去感慨。綁匪也許還能給警方和家屬兩天的寬限期,在這四十八小時裏,也許還有更多、更複雜的變數在等著他們。

時間。此刻,時間是最寶貴的。

方木走出會議室時已經天光大亮。經過一夜討論,嫌疑人名單已經被圈定為四人。肖望要開車送方木回賓館,方木卻問附近有沒有商場。

“熬了一夜你還有精神頭兒逛商場?”肖望有些難以置信,“缺什麼?我叫人給你送過去。”

“不用了。”方木問清了商場的位置,“我自己去轉轉。”

方木拎著幾個紙袋,費力地掏出房卡插進讀卡器裏。“嘀”的一聲過後,他剛要轉動門把手,想了想,抬手按響了門鈴。沒有回音。又按了一次之後,房間裏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請進。”

推開房門的一刹那,方木還以為走錯了房間。床邊坐著一個穿著浴袍的女人,她垂著頭,透過濕漉漉的頭發,能看到脖子上白皙的皮膚。眼前這個安靜羞澀的女人,和昨晚那個邋遢凶狠的搶劫犯判若兩人。

方木把手裏的紙袋放在床上,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才好。足有半分鍾後,才開口問道:“睡得好麼?”

又是半分鍾後,才聽到依稀可辨的回答:“嗯。”

方木看看手表,指著那些紙袋低聲說道:“換上吧。我去餐廳等你。”

自助餐廳裏人不多,方木拿了幾樣東西,很快就吃飽了。他邊按著隱隱脹痛的太陽穴,邊小口啜著橙汁。回想起昨天的所為,自己也不由得啞然失笑。

方木很清楚,自己本應把那個女子就近帶到公安局,然後依照法定程序追訴她的犯罪行為。無論性別如何,無論境遇如何,她的行為都已經觸犯了刑法,而查處犯罪,是警察的天職。方木當時差一點就這麼做了。究竟是什麼讓他改變了主意,他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