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聽著簾子放下的聲音,一滴淚就滑過了他的眼角。不是怨不是恨,隻是還是被感動了。
自己終究還是自私的,自己壯誌未酬,又與她何幹?
自己怎麼都不讓蕭皓宇靠近,現在卻讓元新照顧自己,這個傻丫頭,那麼聰明,怎麼不知道照顧一個天花病人代表什麼?
他隻是被感動了,他甚至一點不想問她為什麼,這個世上,這個時候,有那麼一個人還願意毫不猶豫的照顧著你,你還想要她怎麼樣呢?
施娣用熱水洗了洗手,向外道:“蕭皓宇,你去我那屋睡吧,再給我多拿兩床被子進來,以後你把飯菜放在簾子後的桌子上就行了,離我們遠點,我可不想再照顧一個。”
蕭宇聽著她直呼其名,無奈一笑道:“那多謝元新了,我兄弟欠您的大恩大德,他日必……”
施娣打斷他道:“行了,別說了,先做飯吧。記得呆會兒多燒些開水。”
她轉身進去了。,裏道: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蕭皓然那大伯可還是個大儒來著。
紙糊的窗欞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施娣將毛巾什麼的都收拾在一塊兒,又妝模作樣的搜出一塊布蒙在嘴上,然後坐在床沿看蕭皓然。
雖然臉上起了一個個水泡,不過顯然他的自製力太強,並沒有撓撓它們。
除去大大小小的水泡,他依舊白皙的皮膚看上去如同雞蛋膜一樣吹彈可破,頭發由於發燒,濕漉漉的,又長又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隨著不穩的呼吸輕輕的掃過肌膚如櫻花般怒放的雙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
施娣還沒品完,蕭皓然就睜開了眼睛,遠山般的眼睛雖然充斥著紅血絲,卻仍散發著濃濃的暖意,溫柔如流水,美的讓人驚心。
施娣不得不無奈的表示,真正的美,是不會因為天花而凋謝。
蕭皓然應該很累,他無力的對施娣笑了笑,道:“即使帶了塊布,你也別離我這麼近。”
施娣道:“沒事,我身體素質好。”
蕭皓然是知道她沒有得過天花的,一時又很是擔心,想再說,被施娣一句話堵回來了,施娣道:“再說,我現在離你遠點也晚了,你早不讓我靠近不就行了。”
不等蕭皓然開口,施娣接著道:“你看,你要死我陪著你死,也省的你孤單,我這朋友也隻能做到這份上了。”
蕭皓然最終體力不支,聽著她的絮叨,慢慢的睡著了,連嘴角也輕輕的翹起。
不一會兒,透過窗欞看見又有一個人來了。蕭皓宇去把柴門打開。
施娣站在門口,看見一個獵人打扮的老者,提著隻雞走了進來。
他的身上落了厚厚一層雪,膝蓋以下全濕了,露在帽子外麵的頭發都凝成了一層冰。
蕭皓宇很客氣的跟他邊走邊說話,施娣站在離他們十步遠的距離,給老人打了聲招呼。
蕭皓宇一邊和老人走進西屋,一邊給相互介紹,施娣離他們好幾步遠,看著蕭皓宇給老者盛了一碗熱湯。
老者姓劉,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
當年蕭皓然途徑此地,老者還是個純獵戶,命別在褲腰上,家中相依為命的孫子也染了風寒,危在旦夕。
毫無懸念,蕭皓然救了他的孫子,又給了他一些銀錢,讓老者買些種子種菜、種莊稼,莫再出沒深山老林。
一念善意,解下一生善緣。
蕭皓然被人追殺到此,敲開老者的門,認出是自己的恩人,老者二話不說留下了二人。
老者的孫子如今早已成年,在城裏做幫工,數十天也難得回來一趟,留下二人,老者雖無怨,卻也顧念著孫子的安危,怕連累孫子,前幾日也是寢食難安。
蕭皓然即使燒的眼都不想睜開,也能將老者的心看得清清楚楚,又看他這幾日的表現,也知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便讓蕭皓宇拿出一筆不菲的銀兩,又拿了封信讓他去城裏叫孫子去一趟蜀中送給恒生堂老板。
老者推辭不過,也就隻能接受。昨日換上一身便利的衣服,火急火燎趕去城裏見了自家孫子,也沒和他說家裏的事,隻道一商人回鄉過年,路經家門,暫憩家中的時候,染上了風寒,便給了重金讓他給家中送個信,好讓家裏的人派人來接。
老者的孫子也沒懷疑,他家那麼窮,還真沒啥被人惦記的。
老者又囑咐孫子:“拿著這筆錢可在蜀中找到些生意就在那慢慢幹,也別急著回來,到時候我和那旅客一起去蜀中。”
老者的孫子叫劉二狗,心眼也實,聽了之後,點頭應是,還讓爺爺注意身體。
老者不舍孫子,昨晚沒舍得回來,和孫子擠了一張床。
今早爺孫才在西城門依依不舍的分別。直到劉二狗的身影嵌進了烈烈的荒原再也沒了蹤影,老者才揉揉僵硬的腿往回走。
想到蕭皓然體弱,他又去集市買了隻雞,這才匆匆往回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