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遇到過一個女孩，她，長發挽起，妝容精致，一身黑色職業裝勾勒出玲瓏曲線，氣質平常卻幹練妖嬈。一個女人從樓梯口下來，柳眉倒豎，杏眼圓瞪，麵目猙獰，她停下，一手叉腰，青蔥似的指尖逼近人的鼻頭，下一秒口若懸河般的顛倒黑白，野貓叫春般的聲音，在紛雜的街頭突兀而刺耳。人流湧動，名來利往，無人駐足張望，被女人點著鼻尖的女孩異常驚慌，泫然欲泣。我隔街冷眼旁觀，輕嗤一聲，卻做不了什麼。。傳言在南城最是烏煙瘴氣的寒陵區，這一類事早屬是家常便飯，年方二十的我，蘇晨子，之所以出現在當地，全因我那個三頭六臂的老爹，與此處一所美術學院的院長大人長時間的“談人生，談理想”後，才給他不爭氣的獨子求得了一份錄取通知。。收拾行囊，背井離鄉，懷著我們這一代人，所謂的理想與抱負，獨自來到這所叫做“海陵美術學院”的地界附近，巧見識了上述的一幕，也隱約認識，我今後三年的何等生活，雖然，實情遠非如此。我閑庭信步的熟悉著附近的街巷，淩亂的街角，一些零散的攤點，吆喝著自己的貨物，他，慵懶的坐在高高的台階上，躬著腰背，裹著殘破的棉襖棉褲，肆意的抽著那種廉價的劣質煙草，十足潦倒相。我不經意的看了看他，卻真切被嚇出一身冷汗：他的左臉仿若風度翩然的貴公子，眉宇如是經過雕琢，眼眸清澄，麵無粉飾便滿顯魅力，右臉卻是滿麵瘡痍而瘦削憔悴，黝黑色的皮膚，布滿瘡疤，眼睛深陷在眼窩中，如幽邃的妖瞳。。“嗬嗬，喂，你，你看我，像不像個惡鬼啊？”我訝異於這樣一個落魄之人，竟正對著我發話，“呃。。嗬嗬。”本便不善交際的我，無所適從的賠笑道，他散漫的換了個坐姿，又愜意的抽了一口煙。他留意到了我的不適：“喂，你，你也不用這樣，沒意思，喏，你看那兒。。”他扔掉了手裏的煙頭，指了指繁華的鬧市，湧動的人群，“那，曾經，我就是他們，你看，或是像那些販子與看客一樣小喜家常，或是像一個流浪徒一樣，奔波於家與工作，混跡於高樓和瓦巷，給家裏老婆孩子混口餐飲。。”回過神的我隻當做是聽一段說唱，一個這樣不堪的人，卻繪聲繪色的講什麼誇誇之談，心裏暗自冷笑，台階上的煙鬼，似乎察覺到我的冷淡，停止了話語，“唉，你這小家夥，本還覺得你恰似我年少的時候，無趣啊太無趣。。你走吧。”無端被滋擾，又這樣被打發，心裏怎不一慍：“嗤，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說你曾經怎麼怎麼，今天，倒怎麼成了這番模樣！”我的嘴角不經意也揚起一絲嘲弄，“哎，這言語氣這還像個少年樣兒。。我這番模樣？說了你也不懂，倒是你，自是年少，應該韶華傾負。”我忽然在想，這世上，竟還有如此。。不知廉恥之人的存在，失去了傾聽與遊走的興趣，我拎起包袱行頭，打算徑直進入校區，隻聽到那煙鬼好似在瘋瘋顛顛的自言自語：“曾經。。我就是他們，混跡於名聲與欲望，給這片無際的大海，澆上一碗渴望，和孤寂。。”我的學校，當地習慣簡單的叫做“海陵”，兩麵環山，一麵環水，自然談不上什麼大雅之地，也倒耐看，據說，每逢雨後初晴，或是月色正濃，更是有一番獨到韻味，如今往後的日子，在這窮山惡水的地麵看看風景，依稀也沒有別的選擇。。走完程序，一個矮墩墩的老爺子領我到了排號“1301”的屋子。。或許是一年在家的緣故，我幾乎忘了，這種屋子，叫教室，這種老爺子，叫班主任。。“咳咳。那個，小蘇是吧，我呢，就是你以後的班主任，我姓徐，那個，你的情況你爸爸已經跟我談過了，嗬嗬，以後好好表現哦，嗬嗬。。”其中的潛台詞我自然了然於心，老爺子徐偉，年輕的時候是中文係本科生出身，好不容易被安排到這一片任教，雖口碑不錯，卻也沒什麼前景可言，老也老了，風華也不複當年，好不容易混上個主任，自然也像能撈點兒撈點兒，總歸圖個老有所依。教室裏還算是比較寬敞，光芒透過北牆的窗照射進來，微涼的初春也有了一絲暖意，時間依然尚早，以至於教室裏，幾乎空無一人，隻有教室的一角，靜靜的坐著一個女學生，單手撐著下頜,十八九歲，臉色微黑卻清新光潔，衣著簡單，她，紮著利索的馬尾辮，月牙兒般彎彎的眉毛，眉間卻顯露著憂鬱，眼眸凝聚著窗外，樸素的身影，在爛漫春光的映照下，映襯出了幾分飄逸與幻美，“咳咳。。那個，她也是這個班的，那個。。好像是。是。。喂。丫頭你叫什麼？”老徐忙不迭的引薦著，那個女孩兒並沒有轉變目光，心不在焉的應道：“明曦。。”老爺子正表示給我帶路找我的寢室，叫明曦的女孩兒站起身來，徑直朝我走來，伸出手，托起我的行李箱：“我帶你去。”“你？”“恩。”老徐打了個臉色征詢我的意見，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卻覺得此事，並不是那麼。。簡單，“那。。那好吧，那個，這個同學，在二十七棟，你知道的嗎？”“噢。”明曦利落的態度，更使我一頭霧水。“那好吧。。”“恩。”她瞧了我一眼，便先一步托起笨重的箱子，走進幽幽的長廊。“那個。。謝謝”“噢。”“我叫做蘇。。”“噢。”我心裏不免不喜，這個風姿綽約的女孩兒未免無禮，雖主動給我領路，語氣未免太過輕佻，隻顧自己在前麵匆匆踱步，“那個。要不我自己走吧，行李好像是重了點吧。”我最終決定獨自離開，伸手要接過自己的東西。。“不行！呃。我是說。。你。你幫我個忙。。吧。”明曦扭過頭來，神色上比之先前的憂鬱，更多了份焦躁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