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嗎？我居然是這副模樣……”
他臉上的皺紋一道挨著一道，順著眉毛彎向兩個太陽穴，又順著腮幫彎向嘴角。那些皺紋，給他的臉上增添了許多慈祥的笑意。
“並沒有。”北冥寒看著那雙眼，渾濁的看不清其中的任何意味。
“你可以叫我祁老。”他淡淡的說著，抬眼環視四周，最後把目光轉移到北冥寒身上，“你采取這樣的方法來找出我是個不明智的選擇。”
“我知道。”
“已經有人去通稟那個不受寵的王爺了，你必須在他回來之前說完你想說的話。”祁老頓了頓，卻又再次開口，“如果不想別人看出什麼，時間就更加短了。”
“我知道。”北冥寒彎了彎眸，卻並沒有多少感情，“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隻是想告訴你，其實你並不用一定要這樣找出我。”祁老古怪的看了北冥寒一眼，又毫不在意的繼續說道，“其實如果不是想找出我，你恐怕是不會管這些人的吧。”
“何以見得呢？”
“獵人的嗅覺向來很敏銳。”祁老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你雖表麵清冷，但那種深諳江湖的無情和殘酷是刻在骨子裏的。”
“隻有最狡猾的狐狸，才能鬥得過好的獵人。”北冥寒嘴角的笑意更盛，顯得格外的意味深長，“但，誰是獵人？誰，又是狐狸？”
“隻有最狡猾的狐狸，才能鬥得過好的獵人？”祁老怔了怔，喃喃自語的說道，“誰是獵人，誰又是狐狸？”
這是祁老第一次露出不同的神情。
“你很好。”祁老直直的看向北冥寒，又悠悠的歎了一口氣，“可惜…你是一個女人……”
“女人？女人怎麼了？”北冥寒勾起一抹顯而易見嘲諷的不屑笑容，“如今我一人一劍，誰能阻我分毫？哪些所謂的男人，即便萬般不願，也唯有對我俯首稱臣。”
北冥寒語氣雖仍舊平靜，但那種隱藏極深的璨然氣度，卻充滿了豪情與霸道，無形之中令人心折。
“好！很好！”他張著大嘴笑了，那長在頭上的白發，也隨著笑聲一齊抖動著，“你若早出生十幾年，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很好的知己。”
“也會是很好的敵人。”北冥寒仍舊笑得平靜。
“你說的很對。”祁老看著北冥寒，那雙眼，不似這個年紀該有的眼，深邃又清明，清冷而強勢。
“你的身體……”祁老頓了頓，“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的情況，現在雖已將之控製，但這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
“我知道。”北冥寒抬了抬眼，四周的一切映入眼簾，淡漠的說道，“可這兒的風景我還未看夠。”
祁老張了張嘴準備說什麼，卻看見了一個傷員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準備叫嚷，而北冥寒顯然也發現了，不著痕跡的換了下一個醫治對象，沒有露出絲毫馬腳，而那個人顯然也因為這個舉動停下了動作。
祁老合上眼似乎在休息，實際上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周圍，他看著北冥寒的一切動作，看著她行雲流水的醫治所有人，最後看著她跟著一個書生樣的人離去。
祁老也終於再次睜開了眼睛，看著北冥寒的背影，直到那個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
我記得你。
林初。
林府的小女兒，林殊名義上的妹妹。
來得突然，去得詭異。
你曾不惜破壞殺手之間規矩，為林府擋下數十次暗殺，隻是……在這同時也為自己的身體埋下了無數隱疾。
即便現在的你和林殊都已經變了，可我還是能夠認出來。
曾經同樣的火寒之毒，可你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數十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太多。
那一雙如若白玉般的纖手本應琴棋書畫。
——而現卻長滿薄繭，腥血滿掌。
三千風雪，三千裏路。
雪上血，掩了來時路。
北國冷，凝血寒。
北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