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女孩子才穿的料子,定是阿容娘答謝你的。”李氏把手裏的料子舉起來,給屠飛鳶看:“這顏色,桃紅色的,男子是穿不了的。”又扯過身後的一塊,“這煙紫色的,繡著茶花,也是女孩子穿的。”
說著,愈發來了興致,索性將手裏才縫的衣裳放下,將包袱裏的幾樣布料都展開來,給屠飛鳶一一看個遍。
屠飛鳶心裏有些複雜,抬頭看向窗子外頭。隻見阿容赤著上身,舉著斧頭在劈柴,十分認真的樣子。他不肯留在晉王府,晉王妃明明生氣了的,怎麼會送東西給她?而且,晉王府的下人追來的很快,根本就是他們前腳才走,晉王妃後腳便命人送來了。
莫非,不是晉王妃,是晉王爺?屠飛鳶想不出頭緒,索性不想了,指著窗子外頭,阿容身前堆起的高高一堆柴火:“奶奶,他是不是把河邊上的枯樹都砍來了?”
李氏抬頭看了一眼,笑道:“可不是?你爺爺吃過晌午飯,要去河邊撿柴火,他非要跟去。等他們回來,就見阿容扛著三棵枯樹,你爺爺背著一筐子枯樹葉。真是笑死個人,阿容這孩子,真是實心眼。”
李氏問他,他還說道:“這樣爺爺就不必天天去了。”
“真是沒白疼他。”李氏笑得合不攏嘴,隨即有些可惜,搖頭道:“本想認他做孫兒的,記在你父親名下,給你父親傳香火。如今是不成了,他有爹有娘,咱怎麼能搶人家孩子?”
屠飛鳶沒有說話。背過身,掏出懷裏孟大人給她的荷包。伸手進去,果然夾到一張紙條。她飛快打開來看,隻見上麵寫著:“你父母生死成謎,你好自為之。”
直直愣了有五秒鍾,屠飛鳶才把紙條團起來。卻沒塞回去,而是攥在手心裏。
孟大人是什麼意思?十三年前大場大火,留下的一地焦黑屍體,並不是屠大海和溫倩?雖然一早有所猜測,但是屠飛鳶並沒有抱太大希望。此刻見了這張紙條,立刻肯定了。
屠大海和溫倩沒有死,他們的屍首是誰留下來的?被仵作檢測成他們二人的屍首,要麼是仵作被人買通,要麼那兩具屍首的身高體型,與屠大海夫婦並無二樣。但是,不管哪一種,都說明一件事情——這件事有人為的痕跡。
嘉儀公主放火,做不得假。
屠大海和溫倩死遁,卻是為何?
想起安平帝不僅保留了侍郎府十三年,更是年年為屠大海發俸祿,心裏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紙條逐漸被她手心裏的汗水湮濕。孟大人的話,越想越叫人心裏發沉。屠飛鳶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李氏,就讓老人家以為,她兒子還會回來吧。
晚上燒飯時,屠飛鳶順手把紙條丟進爐膛底下,看著紙條被火舌吞沒。
一連三日,屠飛鳶在輕塵書局整理賬目,每日早出晚歸,甚至得了呂先生的許可,抱了賬目回家整理。反正她覺淺,每日睡不多,便點了燈,加班加點整理。
三日後,屠飛鳶將賬目梳理出來。進項、支出、盈餘、壞賬、漏洞等等,詳細列出來,交給呂先生:“呂叔,賬目我全部整理完了,你可交付給公子。接下來,我有些事情,大概七八天來不了。”
“可有麻煩?需要幫忙嗎?”呂先生聽罷,倒也並不驚訝,隻是尋常藹聲問道。
屠飛鳶笑著搖頭:“沒有危險。”說到這裏,歪了歪頭,“呂叔再見到我,可不要太驚訝。”
“哦?竟是有什麼好事?”呂先生見她滿眼喜悅,掩也不掩,不由得十分好奇。
屠飛鳶搖頭不答,隻笑道:“先生等我消息吧。”
斐仁烈帶了五名侍衛,護送屠飛鳶前往紫霞山莊。其他人由齊暉帶領,守護屠老漢和李氏的安全。阿容死活想跟來,被屠飛鳶按下了,叫他在家逗爺爺奶奶開心。臭小子騙了她兩個親親,才乖乖答應了。
坐在大黑馬上,屠飛鳶摸著被親的左臉,眼中還有些好氣。臭小子,親臉就罷了,居然還咬一口。屠飛鳶摸著,都有牙印了。
坐在後麵的斐仁烈,微微低頭,目光落在少女的左臉。但見一圈輕微的牙印,如一顆圓棗兒,他不用看就能想出來,少年在做這件事時,投來的挑釁與宣告領主權的目光。
“屠姑娘很喜歡他?”斐仁烈沉聲問道。
屠飛鳶被拉回神,愣了愣:“你說阿容?”
“嗯。”斐仁烈點點頭。
屠飛鳶冷哼一聲:“那個臭小子?”
卻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
斐仁烈等了一會兒,不見屠飛鳶回答,想要再問,張了張口又閉上了。扯動馬韁,低沉的聲音道:“駕!”
不多時,紫霞山莊到了。
孟莊主和沐神醫已經等候多時,沐神醫走上前,牽起屠飛鳶的手:“好孩子,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