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李氏應了一聲,繼續燒火起來。
屠飛鳶取了一串串羊肉,往鍋裏擱去,仔細翻動著。等到表麵上泛起一層焦黃,便灑上一層孜然粉。肉熟得差不多的時候,便鏟出來晾在盤子裏,灑上鹽巴和孜然粒。
鍋底上沾了些油脂和孜然,屠飛鳶鏟去了,又拿了幾串肉下來,擱在鍋裏,開始煎起來。新鮮的羊肉,被煎的熟透,逐漸散發出噴香的味道,配上孜然粉的味道,被風吹起來,直如一根根帶鉤子的魚線,吊著阿容情不自禁地仰頭,追隨著這味道。
等羊肉都煎好了,屠老漢已經把桌子和凳子都擺好,屠飛鳶端著盤子來到桌上,瞅了一眼咕咚咕咚咽口水,按耐不住快要撲上來的阿容,唇角勾了勾:“爺爺奶奶,快來嚐嚐。”
“哎!”李氏率先應了一聲兒,“早先聞著就饞了,也不知道多麼好吃?”拿起一串羊肉,湊到嘴邊,咬下一口,頓時間,眼睛瞪大了:“唔,好吃!”
外焦裏嫩,香而不膩,更有一份別樣的孜然香氣,熱乎乎地吃到嘴裏,痛快!
“我也嚐嚐。”屠老漢笑嗬嗬地拿起一串,送到嘴邊,咬了一口,也滿意地點頭。
已經是傍晚時分,小半日頭沉入天際,映得雲堆緋紅一片。光線正好,不刺眼,也不暗淡。山風漸漸起了,吹動樹葉嘩嘩作響,卷走熾熱的空氣,餘下一絲清涼。屠飛鳶拿起一串羊肉串,吃著並不地道的羊肉串,心裏安寧無比。這,就是她要的悠閑生活。
“我去燒湯。”盤子裏還剩下一小半羊肉串,李氏不再吃了,站起身來往灶邊行去。
屠老漢吃完手裏的一串,把竹釺子放在桌上,將盤子裏餘下的羊肉串分成均等的兩半,一半放到屠飛鳶的身前,一半放到阿容的身前:“好孩子,你們吃。爺爺奶奶年紀大了,肉吃多了膩。你們長身體呢,多吃點。”
“謝謝爺爺。”阿容嬌聲應道。
屠飛鳶隻拿了兩串,餘下的丟給了阿容:“給你吧。吃完這些,不許再喊,明白沒?”
這次統共買了兩斤,根本不夠阿容一個人吃的,更何況屠飛鳶和二老已經吃了一部分了,隻怕阿容連饞蟲都沒喂飽。
“嗯!”阿容高興點頭,眉眼彎彎。
見著他這般孩子氣的模樣,不僅屠老漢嗬嗬直笑,屠飛鳶亦是忍不住笑起來。
等到李氏燒了湯,貼了餅子,一家人便又吃了些。吃過飯後,屠飛鳶才道:“爺爺奶奶,玉兒姐姐出事了。”
“啥?”屠老漢和李氏同時愣住了,“你玉兒姐姐出啥事了?”
屠飛鳶便將下午的事對二老說了一遍,末了道:“我回來的時候,王大夫在給玉兒姐姐瞧。我尋思著,三叔三嬸要教訓鄭屠戶,咱們去了不便,便沒有立即說。”
“哎喲!造孽喲!”李氏拍了一下大腿,聲音高了起來。
屠老漢深深皺起眉頭,背著手站在院子裏,一時間沒有說話。
“那鄭屠戶,早先看著是個好的,有把子力氣又肯幹活,怎麼如今卻是這般情形?”李氏不敢相信地說道,“玉兒的孩子,難道不是他的麼?虎毒不食子,他怎麼就被豬油糊了心,做出這樣畜生不如的事來?”
屠老漢抬起頭來,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玉兒。”
“我也去。”李氏隨後邁起腳步,“阿鳶,你和阿容看家,我和你爺爺去看看你玉兒姐姐。”
屠飛鳶想了想,扭頭對阿容說道:“你一個人在家害怕嗎?”
“你也要去?”阿容仰頭問道。
屠飛鳶點了點頭:“你在院子裏乘涼,還是到屋裏去?”
“到屋裏去。”阿容想了想,說道。院子裏沒有人,頭頂上的月亮那樣圓、那樣亮,他害怕。
屠飛鳶便彎腰抱起他,往屋裏走去。抬腳踢開門,把阿容抱到床上:“你休息吧,我跟爺爺奶奶一會兒就回來。”
“真的麼?”阿容躺在床上,卻拉住了屠飛鳶的衣角,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裏閃動著什麼東西,仿佛夜幕上的星子,一點一點,明明滅滅。
屠飛鳶心中一動,望進阿容的眼睛裏。他一向是不愛說話的,隻愛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瞅著人。除了要吃的之外,更少主動請求什麼。但是此刻,屠飛鳶分明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一絲隱藏的祈求。
“你害怕一個人待著?”屠飛鳶問道。
阿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目光微微移動,看向屋子外麵的月亮,眼中露出一絲恐懼:“我不想看到它。”說罷,低下頭去。
害怕月亮?這是什麼毛病?難道是詛咒的並發症?屠飛鳶的腦中閃過幾種猜測,沒有頭緒,便問他道:“你為什麼不想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