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涵向來寡言少語,作為兵部尚書大人唯一的女兒,她似乎是顯得過於安靜了。照理說,家中有三個哥哥,她應該備受恩寵才對,可不管她那幾個哥哥怎麼逗她,她總是淡淡一笑,仿佛對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即使哥哥們故意捉弄她,她也會不急不躁地把哥哥們打發走,時間久了,哥哥們覺得很是無趣,也就很自覺地不再逗她。
她的性子並不是從小就這樣的。六歲以前她也是個開朗活潑的小姑娘,雖然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但是她並沒有覺得缺失了什麼。直到有一天她聽到身邊的丫鬟悄悄議論她的身世,說她的生母不過是個沒有身份地位的下人的時候,她才好像懂得了什麼。從那以後,她就變得小心翼翼,連吃飯都要偷偷觀察家人的臉色,不敢多吃一口。
家裏人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就連現在的夫人都對她疼愛有加,她似乎不應該有什麼顧忌才對,可她的臉上為什麼總是看起來有一股淡淡地憂傷,以至於她不能舒心地笑呢?家裏所有人都猜不透蔣文涵的心思,就算是一向與她關係親近的大哥也總是拿不準這個表麵看起來乖巧的小妹整天在想些什麼。
蔣文涵的大哥蔣文斌自小就喜歡弄槍舞刀,加上身材高大,臉型粗獷,總是讓人覺得不易親近,可是很奇怪的是,打小四妹就跟他很親,盡管四妹不怎麼說話,可是每次隻要遠遠看見大哥,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都會不經意間閃露光芒,也隻有在大哥麵前,她才會親熱地叫他“斌哥哥”,而蔣文斌每次聽到這個稱呼,總是憨憨傻傻地咧著嘴笑。
這天,蔣文涵獨自坐在院中的涼亭裏喝茶,耳邊傳來陣陣清脆的鳥鳴聲,一股股春日裏的清風送來了花園裏桃花的暗香,她美麗的倩影倒映在湖中,風一吹,湖麵便泛起一陣陣漣漪,倒讓人分不清湖裏的人是真是假。
“今兒這風真是攪亂了一方春池。”蔣文涵的眼光略微掃了一眼湖裏的倒影,像是自言自語地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嘴角邊是還未來得及掩去的笑意。
一旁站著的小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實在不明白小姐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小姐,您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嗬嗬,沒什麼。”小方爐上煮著的水“突突”地冒著水泡,水開了。蔣文涵自顧自地把剛燒開的天泉水倒入茶杯中,杯中的茶葉在沸水中打了個轉兒,上下翻騰了幾下才慢慢地沉下去。
小玲慌忙接過蔣文涵手中的水壺,“這個茶葉聽說是嶺南的貢品呢,老爺說聖上感念去年風調雨順,天下太平,特意犒賞大臣的。老爺前天統共也就領了五兩,昨個兒就派人給咱送了二兩,其他兩位少爺可是一點兒都沒得呢,可見老爺是多麼疼您啊!”小玲的語氣裏滿滿的都是羨慕和自豪,好像是自己撿了個大便宜似的。
蔣文涵聽了這話,淡淡地一笑,嘴上並沒有說什麼,心裏卻想著如果這事被二哥知道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大哥肯定不會在意,因為他本不愛喝茶,總是抱怨說茶水太苦,至於三哥...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正胡亂地想著心事,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啊”地驚呼了一聲,“難得四妹有這麼好的雅興,怎的不叫上二哥我呢?”不用看,也知道是這個府裏最愛調皮搗蛋,嬉笑逗罵的蔣文卓。
要說這個蔣文卓啊,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少爺,別看年紀不大,凡事街頭巷尾那些風流韻事沒有他不知道的,平時還愛管個閑事,隻要在街上遇見什麼欺負良家婦女,拐賣兒童諸如此類的事情,他肯定都要路見不平牽狗相助。總而言之一句話,但凡有熱鬧的地方肯定有他。為此,沒少給尚書大人惹事,也因此尚書大人經常處罰他,連帶著他的下人,凡是跟著他的下人沒有一個沒遭過秧的,所以府裏上上下下都視他如湖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
小玲小聲地提醒著蔣文涵,“小姐,要不我們回去吧...”話音剛落,蔣文卓就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卻穩穩地在蔣文涵身邊收住了身形,並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地在蔣文涵身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還不等蔣文涵開口說話,蔣文卓就扯著嗓門嚷道,“四妹,快給我倒杯水喝,剛從外麵跑著回來,渴死我了!”
小玲趕緊幫忙倒了一杯水,還不等水放涼,蔣文卓就急忙端起來往嘴裏送,結果開水燙的他“哇哇”大叫。
“燙死我了!燙死我了!你這丫鬟怎麼當的?!想燙死本少爺嗎?!”想必真的是燙得不輕,蔣文卓呲著牙咧著嘴,疼得直吸冷氣,說話的語氣難免有些重了。
蔣文涵眼看小玲嚇壞了,趕緊安慰道,“好啦好啦,是你自己喝水太急,不要怪罪下人了。”蔣文涵知道這個二哥雖然心直口快,脾氣急躁,卻是個內心很善良的人。
“小玲,快去我房間把那瓶止痛膏拿過來!”畢竟是骨血相連,看見自己的哥哥遭了這般罪,蔣文涵忍不住有些心疼。
蔣文卓咧著嘴口齒不清地嚷嚷道,“別麻煩了,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傷算什麼?過一會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