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清淨而黑下來。
蘇曼再度清醒,耳邊有朦朧的聲音。
“捐助者已清醒,麻醉師時刻注意捐助者的情況,不能讓她睡過去。”
“是。”
刺目的燈在頭頂上亮起,蘇曼掀了掀眼皮,手腳發麻,不能支撐她有任何動作。
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但又什麼都能想到。
被抓到了。
天亮,初冬,冷風襲來。
麻醉過後的疼痛讓人無法忍受,蘇曼醒過來時,沒有看見一個人,口幹舌燥又無可奈何,她艱難撐起身,傷口隱隱作痛。
環顧一圈後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似笑非笑。
vip單獨貴賓病房啊。
午後,她見到了自己的主治醫生,一個年過半百,鬢角雪白,眼神清明的男人,他胸口的口袋上扣著自己的職稱。
男人拿著她的病曆,動手掀開她的病號服,看了兩眼傷口後道:“你恢複得不錯,再觀察兩天,換完藥後便能出院,以後的一個月內,隔兩天來換一次藥,直接去門診部就好。”
話落下,便有手腳麻利的醫生走過來給她換藥。
蘇曼吐出了第一句話:“我能不能去見見我捐助的對象?”
醫生掀了掀眼皮,探究從那雙清明的眸子裏迸發出來,他態度平和:“如果不急的話,等你病好了再去看她吧。”
“我沒有病。”
她隻是被迫捐助了器官而已。
女孩堅定地仰頭,哭過的眼睛又紅又腫,眼裏的祈求讓人無法忽視。
蘇曼在掛完今天最後一瓶鹽水後,如願見到了距離自己病房不過十米遠的被捐助者。
那是個與自己年紀相當的女孩,受病痛折磨,瘦骨嶙峋,臉上也沒有二兩肉,但並不妨礙她出色的五官供人瞻仰。
如果她再養胖一點,或許會更好看。
她的房間有許多人踏足的痕跡,瓜果花籃幾乎能堆積一座城堡,還有鮮豔的活力旺盛的花枝插在病房的各個角落。
她一定很討家人喜歡,她笑起來真甜。
蘇曼麵對這個讓自己失去某一器官的女孩,沒有怨,沒有恨,麻木得簡直不該是她所擁有的情緒。
她轉身要走,門內的女孩像是察覺到什麼,楞楞地抬頭看過來,四目相對,女孩燦爛一笑,蘇曼像是被燒灼了一般,忙往外走。
就像夏日的灼陽燒在冬日的冰雪上,會讓她蒸發消失,不複存在。
她自卑嫉妒得差點當場落淚。
移開目光,少女淡聲問道:“哥,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病房的紗窗簾布被風一吹,勾勒出一道欣長的身影,那人未有回應,麵色蒼白地走出來,唇紅齒白得過分。
雪一般的臉,是自虐幾天後殘存下來的後遺症。
少女像是沒看見他的不好受一般,勾著嘴角笑道:“哥,等我身體好起來了,就能和你們一起打遊戲一起上學了,你上次教我的……”
話音越來越低,她的笑也像泡沫消失。
“哥,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死掉就好了?”
“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