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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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有個毛病,每次回陡崗鎮就舍不得離開,總要想方設法找客觀扯理由,賴在娘家不肯走。正月初三我們去陡崗鎮拜年,說好兩天後一起回學校的,結果,到了初五,她又改變主意了,叫我一個人先走,她和欣欣到開學時再回家。

我自然很不高興。丈人、丈母娘、林麗、伯清、仲清又極力挽留,礙於情麵,我不好說什麼,隻好獨自一個人回去了。

按說,我的假期與林芳是一樣的,回去也沒什麼事,可以陪她們娘兒倆在陡崗鎮多呆幾天,可我又對家裏不放心。特別是盜雞事件發生之後,總怕小偷再次趁虛而入。雖說家裏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小偷頻繁光顧畢竟是讓人很鬧心的事情。離開學校時,因為沒有找到護校的老寧,我們把電視機抱到了部隊抽水房裏,托廣廣照看。我擔心他大大咧咧的有什麼閃失,又怕他把電視機弄壞了,心裏老是惦記著這件事情,哪裏敢在陡崗鎮久留?還有,家裏的臘肉臘魚醃的時間夠長的了,必須掛起來晾曬;學生送的糍粑浸在塑料桶裏,必須換水;各種食物都亂七八糟地擺在客廳和廚房裏,老鼠又那麼猖獗,家裏沒人不行……

春節期間天氣一直不錯。雖然氣溫很低,但每天都能見到太陽,夜裏結的冰往往在中午前後就融化了。而開學之後,老天爺就變臉了,不是下雨,就是下雪,或者雨雪交加,天天刮著刺骨的寒風,吹得人臉上刀割一般的疼。

林芳沒有按約定的日子回來,害得我連續幾天往花園鎮跑。見麵之後我們吵了一架,鬧得不太愉快。兩人都很沮喪、很壓抑,鬱鬱寡歡的。接著又聽說初三期末聯考我們學校成績不好,在全鄉所有中學中排名倒數第二。關校長和學校其他領導天天臉上掛霜,召集初三任課教師開會,找班主任談心。要求我們認真總結分析,查找原因,擬定措施,迎頭趕上,爭取在兩個月後的中考預考中取得好成績。

欣欣是農曆二月出生的,還有個把月就滿一周歲了。按慣例,小孩子滿一歲是應該慶祝慶祝的。怎麼弄呢?如果請客的話,請哪些人?在哪裏操辦?誰來幫忙買菜做飯?這件事情一直困擾著我和林芳,商量來商量去,總也拿不定主意。自學考試時間又快到了,我這次報了四個單科,教材還沒有看完,複習任務那麼重,可總是難得靜下來,抽不出時間。林芳四月份也該參加麵授了……

煩!一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心裏就特別煩。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壞,動不動就發火,莫名其妙地與別人爭吵。上班時總是提不起精神,臉上冷若冰霜,想勉強擠出笑容都難。心裏象憋著一口悶氣,吐又吐不出來。想發泄,想大喊大叫,想找人吵鬧。單身獨處,特別是一個人到校園外麵的田野上散步的時候,人總是感到特別的孤獨和無助。一向自負的我發現自己是那麼的微不足道,發現自己其實很狹隘、很平庸、很市儈,與自己所鄙視和不屑一顧的凡夫俗子沒什麼兩樣。怎麼會這樣?假期綜合症?連日陰雨天氣的影響?命中注定這段日子要出什麼亂子?我也試圖使自己開朗起來、快活起來、振作起來,天天告誡自己,要保持冷靜,要注意克製自己,控製好自己的情緒,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首先要輕鬆地笑一笑,再來解決問題。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天塌不下來……

這些道理我都懂,可事到臨頭要做到卻很難。我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情緒失控。走進教室,發現值日生沒有擦黑板,我扭頭就回辦公室;清潔大掃除,學生們不願意提水衝廁所,我罰他們站在臭烘烘的廁所邊吹冷風;班長噘著嘴巴找我辭職,我連原因不問,就滿口答應,還告訴他“沒有你地球照樣轉”;林芳告訴我,某女教師要調到城市去了,而且手續都是她老公一手操辦的,我惱羞成怒:“她老公有本事你去找她老公!”我簡單就象一隻好鬥的公雞,或者用林芳的話講,是“見誰咬誰的瘋狗”。

仲清也表現得特別反常。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注重穿著打扮了,從家裏帶來兩套新衣服後,就不穿舊衣服了,還買了二十多塊錢一雙的運動鞋。課餘時間,又開始迷戀打籃球,而且無所顧忌。我和林芳說他,他置之不理,耳邊風一般。即使不打籃球,他也很少在教室裏呆著,總是象發情的公狗一樣,到處亂跑,這個教室穿到那個教室,這個宿舍跑到那個宿舍,與其他的學生打打鬧鬧,或者到門房,到食堂,到老師宿舍,到部隊抽水房,到辦公室,一刻也閑不下來,幾乎在校園裏的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看到他。碰到我們,他起初還有點兒畏懼,迅速躲開或者避開,慢慢地,也不把我們當回事兒了,照樣橫衝直撞,照樣誇誇其談,照樣大喊大叫,好象我們根本就不存在一樣。越是在集體場合,越是在人多的地方,仲清越愛出風頭。作為學校裏的“小巨人”,籃球場上的第一中鋒,他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次表現自己的機會。做課間操時,池老師常常偷懶,把哨子交給仲清,讓他麵對著全校學生喊口令。這更滿足了仲清的虛榮心,助長了他的驕傲情緒。他不僅在課餘時間我行我素,課堂上也不守紀律。我上課時,他還能夠規規矩矩,其他老師的課,他便經常交頭接耳,或者扔紙團,扔粉筆頭,搞一些小動作,甚至趁老師麵對黑板寫字時,擅自調換座位。老師批評他,他就頂嘴,好幾次氣得科任老師中途退出課堂,到辦公室找我告狀。尤為可氣的是,仲清的不良表現,不隻是他個人的孤立行為,他還擁有一大批的支持和追隨著。好幾個班都有他的狐朋狗友,與他關係好的幾乎全是學校裏出了名的調皮搗蛋分子。雖然學校領導和老師們很少在我和林芳麵前談論仲清,但他們普遍認為,仲清已經成了學校的害群之馬。其他教師子女或者親屬在我們學校讀書的也不少,成績參差不齊,但表現都比較好,唯有仲清如此出格,這讓我們在學校裏很沒麵子,也擔心其他老師說仲清“狗仗人勢”。林芳苦口婆心地勸過他、低三下四地求過他、橫眉怒目地罵過他,但仲清軟硬不吃,絲毫也不把她姐姐的話當作一回事,叫林芳“少管他的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