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值得(1 / 2)

趙荊笙看著近在咫尺的趙宅,心情複雜。

在這個家裏,他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憤怒失望的青春期,成年後,如無必要,他極少再踏足。

在那最灰心痛苦的幾年裏,他也曾經憤而離家過,可最終卻隻能回到這裏。那時,他就明白,他始終無法擺脫趙家,而爺爺,也容不得一個仇恨趙家、脫離趙家的孫子。

趙家,畢竟給了他安穩的孩童時代,讓他褪去天真、青澀、莽撞後,成長為現在的這個趙荊笙。

這幾年,他和趙家維持著最基本的聯係。而那種表麵的平和,似乎也因為肖茯而有龜裂的跡象。

自從幾個月前,他帶著肖茯赴宴,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就不斷接到趙家各人的“關心”,隻是因為爺爺的沉默,讓其他人摸不清情況,不敢太過分。

趙荊笙明白,關鍵是爺爺的態度。如今爺爺的態度曖昧不明,才是最麻煩的地方。

他有信心對肖茯的感情矢誌不渝,可是他卻無法保證,在趙曾兩家的打壓下,是不是能讓肖茯有安穩的生活。

也許,直麵抗爭,最後也能得到他想要的局麵,可是,他不想再讓肖茯承受無端的遷怒了。既然有其他更和緩的方法,他又何必硬抗?不過是犧牲一些自己小小的意願而已,為了肖茯,都值得。

趙荊笙抬手看下手表,想到這個時間肖茯應該已經起床了,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輕快起來。晚上回去,肖茯便等在家裏了。

他是第一次剛出門,就期盼著回家了。

趙荊笙打開車門,走下車,深深吸了口氣,才起步走進去。

***

周六的上午,掩映在茂密樹葉中的趙宅顯得格外靜謐。

知了集體的唱鳴聲高高低低地在樹林間起伏,哀歎著即將走到尾聲的夏日和它們短暫的生命,數日後,現在還大聲吟唱的它們便要塵歸塵土歸土了,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又是一個新的時節了。

廚房裏,趙慧芳有些心不在焉地鼓搗著手上的麵粉,不時豎著耳朵靜靜聽一會兒,不時又朝著門外張望幾下,連趙媽奇怪地打量了她好一會兒也沒注意。

自從舉家搬到S市後,周末隻要沒事,她都會到趙宅來。因為趙岩秉前幾天曾提到過有些想念以前老太婆在時拿手的麵疙瘩,今天她特意親自動手和麵粉,可這會兒,她的注意力怎麼都無法集中到手上的那團麵粉上。想了想,她放下麵團,洗淨了手。

“趙媽,我出去打個電話,你繼續來和麵,記得要按著一個方向揉。”

書房裏,趙岩秉和趙荊笙對麵坐著,中間棋盤上,橫七豎八地放著黑白的棋子,看上去倒是勢態均衡,不相上下。

趙荊笙右手上食指和拇指輕捏著一個白子,微皺著眉,聚精會神地盯著麵前的棋盤。

趙岩秉看著麵前的孫子,心裏暗歎了口氣。

他和趙荊笙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氣氛和諧地下一盤棋了?大概有十年?還是十五年?似乎自從趙荊笙的媽媽過世後,他就很少和自己說話了,甚至很少開口說話了。十幾歲的孩子,整天悶在房間裏,原本還算開朗的性子,一下子變得沉悶了起來。

說起來,所有的孩子裏,就屬阿笙和他長得最像了。阿笙小的時候,他抱著出去,人家都說他們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尤其是不笑的時候。而這幾年,他慢慢地衰老下去,而阿笙則一日更比一日冷漠,就算笑著的時候,也似乎沒有溫度。直到上次,他帶著那個丫頭回來。他才明白,原來他不是沒有感情,他隻是對著趙家沒有感情了。

趙岩秉盯著麵前的孫子,徒勞地在他臉上找著當年那個哭鬧踢打的孩子的影子。

畢竟歲月不饒人呀,自己老了,而很多事情,過去了也就了無蹤跡了。看著趙荊笙沉穩俊挺的臉龐,趙岩秉不知道是欣慰還是遺憾。這些年的隔閡,讓當年極其親近的情分,幾乎都消失貽盡了。如今,維係著他們的,除了那份血緣的羈絆,還剩下多少情分?

幸好,老太婆早去了半年,否則指不定要多傷心呢。如果老太婆還在,她會不會怪自己?當年,她最疼的就是阿笙了。老二經常不在家,二媳婦身體不好,阿笙幾乎算是他們倆老拉扯大的呀。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呀……

***

趙荊笙安靜地數著棋盤上的黑白子。趙岩秉靠著椅背,輕輕啜了口茶。書房裏一時靜寂無聲。

“我輸了一子。”趙荊笙攤開手上的一粒黑子,神情舒緩地抬頭看向趙岩秉。

趙岩秉盯著趙荊笙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掌心,搖了搖頭,歎道:“老了,想當年,你至少要輸我十子呢。”

趙岩秉的語氣很是感歎,神情晦澀,似乎在遙想當年,讓趙荊笙一時拿不定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