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伢蘇看到許安平不上當,也是一愣。反應過來,裝作恍然的樣子,連忙追上來。“小哥別急著走啊,留步留步。我想起來了,確實有個人和我打了招呼,說是想替自家侄子謀個差事。你瞧我這記性,真是人越老忘性越大。”想起已經給鄧府管家送了十兩銀子,昨晚又把那人給的另外十兩銀子輸個精光,更不敢讓許安平走。
許安平也順勢停下腳步,促狹地說道:“蘇爺,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想急著回家確認一下是不是搞錯了。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知道伎倆被識破,人伢蘇沒好氣地說:“跟我走吧,別傻愣著了。”許安平跟在人伢蘇後麵,在巷子裏三拐兩拐就到了一條寬闊的大路。人伢蘇沒精打采地指著不遠處的一棟大宅子,“喏,那裏就是鄧府的後門,十一月三日辰初,你在這裏等著我。我帶你見見鄧府蔡管事,能不能進鄧家做家丁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說完也不管許安平還有沒有其它事,徑直走了。
許安平看著時間還早,就習慣性地圍著鄧府繞了兩圈,看了看院牆的高度和牆邊的樹木,又故作迷路似的把周圍的小巷走了個遍,將路線、地形和建築物默默記下。接下來,許安平開始在喧嚷的大街上轉悠,兩文錢買了個燒餅邊走邊吃,眼睛還在故作無意地瞄著街邊的商鋪,地段繁華處的“鄧記綢緞莊”相當醒目。繼續朝前走,臨近縣城東門又看到一個門臉更大的“鄧記綢緞莊”,裏麵的客人雖不多,但都衣著綢緞、頭戴員外帽,身邊還帶著兩個小廝。心裏暗道:鄧家果然不愧為青平大富之家。
停步片刻,許安平抬頭看到日頭已經偏西,估摸著已到未時中許,就決定返回餘家村。走在來時的大街上,人流開始減少。忽然聽到一個女子充滿英氣又略帶惶急的叫喊:“躲開!快躲開!馬車失控了。都閃開啊!”這時許安平看到了一張明媚得沒有一點煙塵,還帶著一絲倔強的俏臉,雖然額頭見汗、青絲散亂,可還是緊緊抓著馬車的韁繩,努力控製著方向避開人群。馬車後麵追著一個車夫聲音更加著急,都快哭出聲來,“大小姐!大小姐!使勁拉緊韁繩,別鬆開啊!”
許安平看到馬車正朝自己衝來,第一反應就想避到旁邊的飯店裏。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心裏一動,不想讓這種俏臉上有一點傷痕。於是,他將抬起腳放回原地,看到馬快要衝到身前,佯裝驚慌地身子微斜腳卻沒動,抬起手伸向馬頭。給人的感覺是這個人已經被嚇傻了,想躲開卻邁不動步子,隻能無意識地用手擋一下。周圍發出幾聲驚呼,膽小的婦女已經閉緊雙眼,車裏的女子也將眼睛瞪圓。
許安平伸手快要接近馬頭的時候,猛然加大手上的力氣,印在馬的鼻梁上方,身體隨著馬匹帶來的反作用力向後倒去。他有意地控製著身體倒向斜後方,“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周圍的人長出一口氣,忙問受創是否嚴重。許安平配合著圍觀群眾的關切聲,揉著胸口站起來連說沒事。
這時馬車又向前行了幾步才停下來,少女將韁繩和馬鞭交給車夫,趕忙擠開人群走過來,語帶關切地問道:“小哥,你沒事吧?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去看大夫。”
大家本來還想喝罵幾聲,但看到是一位明眸皓齒、穿著富貴又語氣懇切的少女,實在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許安平抬頭看了一眼,少女的秀發梳成盤成扁圓狀桃心髻,身著淡青色交領齊腰襦裙,眼裏的惶急還未消去,額頭微紅可能是剛才馬車急停下來的時候撞到了車廂,嬌嫩的嘴唇因為剛才貝齒緊咬而顯得更加紅潤。他放下捂著胸口的手,低著頭說:“我沒事。”
少女一邊翻著荷包,一邊著急地說:“剛才你被撞了一下,怎麼可能沒事呢。你現在要是不想去看大夫,這裏有五兩銀子你拿著。等你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去看大夫。”說著就朝許安平的手裏塞。
“真的不用了。”許安平頭也沒抬,用手打打背後的塵土,擠開人群就走了。
少女疑惑地回到馬車旁,依然想著剛才那個少年有沒有事,看見馬正在不停地打著噴嚏還踢著腿。等少女上了馬車,車夫手執韁繩牽馬慢行,嘴裏還在念叨著:“大小姐,下次不要再偷駕馬車了。馬車失控太危險了,這次幸好沒有撞傷人,否則就有大麻煩了……老爺夫人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以後大小姐想出門就難了……”“知道了,王叔。我下次不駕馬車了。”“大小姐,每次你都這樣說,可還是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在車夫絮叨聲中,少女到了鄧府側門,偷偷溜進房間,坐下來又在發愣,呢喃道:“那個小哥應該沒事吧?肯定沒事”。說著還握了握秀氣小巧的拳頭,像是在給許安平打氣一般。
此時,許安平正走在回餘家村的路上,輕快地哼著小曲兒。“回家應該還能趕上晚飯。就告訴餘大娘我在米鋪找了個活計,邊幹活還能邊學記賬,每月有一百文的工錢。”
十一月三日淩晨寅末,餘大娘敲響了許安平的房門。“安平,快起來吧,來試試大娘給你做的棉衣。”後麵跟著的易蓮兒端著早飯,還冒著熱氣,嬌俏的鼻尖已經凍得紅了。